「誒!來咯~」臃腫肥胖的老鴇跑動起來,抖落一地脂粉。
樓上廂房內,撫琴娘子們靜靜坐好,樂曲如清風軟語,纏上肖子安的心間,他總算知道雲中才子們說的「聽曲」是什麼了。
聽完曲子後,撫琴娘子們緩緩退出,又有新的娘子端著酒盞進入房中。
娘子們倒著酒,就當肖子安以為面前的娘子要將酒杯遞到自己手中之時,卻見娘子自己喝了酒,扶著他的肩膀,就要吻下來。
看到含著酒就要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肖子安連忙閃身躲過,連聲說著:「娘子自重,娘子自重。」
李舜卿在一旁笑得是前俯後仰,「子安啊子安,這就是品雪啊。」
同時,李舜卿的心中又有些悵然若失,他的子安如此君子作派,如此自持,有些心裡的話他恐怕這一輩子都無法再說。
肖子安連連搖頭,自顧自倒酒喝了起來,真是一場風流債。李舜卿揮了揮手,一貫侍女退出房中,留下二人在房中對飲。
夜半,李舜卿扶著肖子安走出廂房。
悅來樓外,車輪轉動,緩緩駛離。
馬車遠去時,一株蒲公英卻從半空飄了下來。
月色下,飄搖的草木化為身著淺紫色衣衫的清冷美人,走進了悅來樓。
「瀲山,就是現在,出劍。」薛鳴玉急切道。
「破!」余瀲山怒喝一聲,一把長劍從深空射來,從那美人的身前穿胸而過。
四周的空間旋轉起來,屋角,廊柱,人體都被裹挾進去,形成詭異的弧度。
頭暈目眩間,一陣炫音傳來,眾人再睜開眼,發現正身處悅來樓一雅居之內,魂體被縛於梁中,無法挪動。
房梁之下,珠簾將雅居隔成了兩邊,一邊,肖子安推搡地飲著酒,另一邊,柔月悠悠地撥弄著琵琶
一曲溫柔的小調後,琴聲突然起來,是「林沖雪夜上梁山」,肖子安聽得背都直了些許。
房梁中,如意三人也聽得心情激盪,萬千風雪仿佛於一瞬間洶湧而來,而琴聲又仿佛是一盞明燈,引得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去。
柔月的指甲划過琵琶,曲畢,她沖肖子安微微福了福身。
肖子安的背又彎了下去,他嘆著氣,自斟自飲起來。
「公子在為何事苦惱。」女子清冷的聲音,隔著珠簾,傳了過來。
「我十年寒窗苦讀,卻求取功名無望。」
「本以為科考是最為公平之事,可過了省試的那些學子,不是高官的後代,就是學閥的門生,我一介布衣,根本沒背景可依。」
「好不容易,舜卿幫我託了門路,我得以拜國子監前祭酒沐老先生為師。可誰知,那個老匹夫,獅子大開口,為我看一次策論,竟要一匣子金。」
「這個功名,真是不考也罷。」肖子安說著,將酒杯往地上一擲,竟伏在案上,痛哭起來。
「蒼天啊,為何把我生在如此窮苦的人家。」
「為何……要讓我愛上讀書。」
「為何……連一條向上走的路都不給我。」
「小女願助公子一臂之力。」柔月說著,從珠簾後徐步走出。她摘下手腕上的金鐲,耳垂上的玉珠,脖頸間的銀飾,又從袖口摸出厚厚一沓銀票,齊齊堆在了肖子安面前。
「柔月娘子,這是萬萬不可的。」肖子安連忙將錢財向柔月推去。
「你已經知道其中的門路,萬萬沒有知道卻不去走的道理,說不定走了這個門路就考中了。」柔月說著,又將錢財推了過去。
「柔月娘子……」肖子安猶豫片刻,終究是接下了,「他日我若高中,必定以八抬大轎,娶你進門!」
「好,我等你。」柔月微微笑道。
「嘖,這個肖子安,真虛偽。」余瀲山說道。
「你們看,她在幹嘛?」柳如意提醒道。
三人再度看去,肖子安走後,柔月捲起袖子,將手臂撐在了桌上。她緩緩運氣,手臂上便浮現出青色的經脈,經脈之上,綠芽刺破皮膚,迅速發牙生長,長成了一朵朵蒲公英。
而柔月,一邊忍著痛,一邊將小珠的蒲公英拔下,只留一個個血洞在身上。
「她應該……是要制粉。」薛鳴玉猜測道,「以蒲公英的種子研磨成的粉,具有潤膚凝脂,提亮增白的功效,她身處青樓,制這樣的粉應該能賣不低的價錢。」
「估計,這些錢,都拿去給肖子安了。」柳如意撇了撇嘴。
薛鳴玉觀察著柔月,眼睛一亮,「瀲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