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掌向上捂住桑非晚的眼睛,像寒風天裡護住掌心的一豆燭火,繼而在持續的驚呼中,一路將人帶進畫室。
「Happy birthday.」谷知春鬆掉雙手。
相處久了,就連英文發音都和桑非晚愈發相似。
沒了束縛,桑非晚瞳孔逐漸對焦,看清對面的禮物。
金鹵燈下,濃黑背景前,定格的笑,雪白的翅膀。
一副巨大的畫像。
同畫作中幾乎毫無二致的男孩眼睛直了,甚至來不及做出同樣的微笑表情。燈光打到他肩背,天使復現。
谷知春立於旁邊,側過身來,同樣定定望著桑非晚雙眼。
圓而潤,眼角處微微下耷。一對標緻杏仁,看人澄澈。
「生日快樂,我的靈感繆斯。」畫作像是一個聯結他心臟的開關,掀開的瞬間,開關按下,於是心間凝結的萬千顏色,煙花般盡數綻放。
「我的小天使。」他輕聲道。
畫筆是天才畫家延伸的大腦。這副畫像,谷知春動了些小心思——臉照著桑非晚一比一復刻,卻恰恰在眼睛處做了刮刀上挑的技法,讓它們變成了自己的丹鳳眼。
兩年間,雖說每個周四都有相處時間,但谷知春總覺時間不夠。
怎麼夠?有無數次,他心中騰出零星的幻想。
想要扔掉書包畫架,把銀行卡摔在桑榆臉上,然後拉著桑非晚,在全校師生驚愕的目光中跑出校門,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
沒有學業壓力,沒有身份隔閡,天空是澄澈的藍,向日葵是純淨的黃,陽光溫柔傾蓋世間萬物,就連暗處的影子也被照得明亮。
幻想終究是幻想,最終他只能將不切實際的念頭,摁滅於畫布之上。
「許個願吧。」谷知春道。
「希望谷同學一直開心。」在國內兩年多,桑非晚的中文進步長足。
少年低頭,將俊逸面龐隱匿在燈光中,如此動作,卻正好暴露潔白翅膀。畫室的金鹵燈似乎都格外珍惜突然闖入的天使,多出了幾分粲然。
谷知春眼尾舒展,嘴上卻在嗔怪:「你許你的願,提我做什麼。」
桑非晚不答話,雙手交握虔誠祈禱:「希望谷知春同學一直開心,希望他交好運,希望他考上理想的大學,賺到很多很多的錢,擁有屬於自己的畫室。」
能接收到愛的天使,自然也不吝惜將愛給出。
天使亦懷揣私心,壓軸戲要留給自己。桑非晚抬眼,正好撞進谷知春微閃的眸中:「最最希望的是,谷知春同學可以忘記所有的痛苦,從今往後,我可以看到你的笑容。」
好一個從今往後。
即使桑榆很少在畫室出現,也基本不在弟弟面前提及自己有道「影子」,以及一條不聽話的狗——畢竟並不光彩——然而兩年的時間,足夠桑非晚從一把油畫刮刀開始,逐漸知曉哥哥近乎變態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