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日採風結束後,谷知春硬撐著回到民宿。
因為得罪桑榆,他在班級中被排擠孤立,沒有任何同學願意、或者說有勇氣和他同屋。這樣也好,一人獨享小單間的他立刻鑽進洗手間查看傷情。
雖然傷口不少,還都見了血,不過他塗了桃阿姨給的藥膏,舒展筋骨後發現恢復了許多,倒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人生除了生死,其餘都是擦傷——想到剛在語文模考卷閱讀理解中看到的句子,谷知春卸了力氣,心情微妙地靠在洗手間牆上。
殘破的諾基亞響起巨大鈴聲,連帶著塑料按鍵上下震動。
信息來自桑非晚:【今晚九點,麥田見?】
谷知春皺眉,摩挲著被握得溫熱的屏幕,諾基亞老舊的壓敏玻璃有些剌手。
小天使今天偷跑來麥田給自己慶生,又發生了如此波折,桑榆早就火冒三丈,把弟弟捉回了房間鎖牢,非晚怎麼可能再出來和自己見面?
轉念又想到自己被桑榆打了之後桑非晚的表現,他覺得非晚很有可能是心裡過意不去,想向自己解釋道歉。
【不用自責的,我沒有怪你。】他打字。
尚未按下發送鍵,對方又追來一條:【不見不散】。
春夜冷寂,同學們鬧了一整天,現下休息的休息,溫習功課的溫習功課,偃旗息鼓。谷知春裹緊校服,頂著涼風來到麥田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然在等他了。
他喊了聲非晚,對方轉頭,點亮手機屏幕。
突如其來的光線令他原地呆住。
「谷知春,」桑榆將他逼到角落,拿手機拍著谷知春依舊有些腫的臉,一下一下擊打出沉悶的聲音,「還對我弟弟不死心?你他媽還要不要臉?沒爹沒媽的孤兒,道德敗壞!」
桑榆的手機是最新款,冰涼的金屬在皮膚上落下又彈起。
谷知春屈辱地閉上眼睛。
「衣服脫|掉。」桑榆停了動作,以某種不容置喙的強硬口氣道,「脫|光。」
他今晚還帶了個包來,從包中抽出顏料和刮刀。
夜雲很薄,天邊墜著冷月。月色落於刀鋒,寒光划過眼角。
谷知春腿一軟,跪在地上。
桑榆沒有拿調色盤,而是將顏料直接擠在刀上:「兩條路,你二選一。」
他彎腰,單手將谷知春雙臂絞到背後扣緊,刮刀越靠越近:「其一,從今往後不准和我弟弟見面。」
極度寒涼的氣息讓谷知春口舌發乾,他咽了咽唾沫,聲音悶在空氣中:「第……第二條呢?」
「要麼,」桑榆在他鎖骨間按下刮刀,「去死。」
谷知春背對桑榆,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可以感覺到刀刃離頸部動脈只有半厘米。他從胸腔擠出最後一絲勇氣:「桑榆,殺人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