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季明月還是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只是不甚安穩。
他做了很多個夢,一鱗半爪,光怪陸離。
寺廟,福利院,烤芋頭,遊輪,紛飛戰火,慘白月光……一個又一個片段如孽海海面的浪花一樣,不斷在眼前拍打。
浪花停止翻騰的時候,季明月發現自己飄到了一間簡陋的柴房。
柴房內跪在地上的,赫然是另一個自己!
另一個季明月從稻草堆里扒拉出一位僧人,眼淚奪眶而出:「本空。」
名叫「本空」的僧人身著淺褐色的寬大僧袍,看上去約莫只有十幾歲,年輕得很。他雙眸緊閉,口中外涌的血沫幾乎將僧袍領口完全染紅,呼吸也時斷時續,看上去行將就木。
季明月就這樣如雲朵般浮在柴房上空,親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另一個自己擦乾眼淚,撿了把柴刀,劃開自己的手腕。
鮮血汩汩湧出,很快將小臂染成血紅。
緊接著,另一個自己的舉動,讓季明月瞠目結舌——他將手腕貼上僧人的臉。
僧人如久旱逢霖,不住吮吸起來,他閉上眼,喉結起伏,下半張臉幾乎溺在汩汩涌動的鮮血中,不時有血珠滴落在僧袍上,像在乾涸土地上開出的靡麗的花。
唇舌捲動著,僧人頗為饜足地睜開眼,露出一對碧綠眼眸。
詭異的一幕引起季明月極為不適,綠眸更令他心神一震。他不由彎腰,這下大駭——
名叫「本空」的僧人,長著一張熟悉的臉。
一張和連海毫無二致的臉。
「海哥!」
季明月深呼吸後睜開了眼。
依舊是整潔的小臥室,空氣中有股淡香,季明月嗅了嗅,洗衣液的味道。
一縷夕照透過窗簾的縫隙,躍過自己指尖細小的血痕,灑在床頭的「風花雪月」水晶球上。
次臥溫度得宜,連海準備的薄被也柔軟舒適。可不知為何,季明月只覺被子蓋起來熱得不行。他又撈過床頭柜上的手機,當鏡子照了下——耳朵和脖頸紅得幾乎能滴血,鎖骨下方也匯聚了一層細密薄汗。
手機時間顯示才傍晚六點,還有三個小時才上班,他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重新闔眸,僧人那張臉又浮現在眼前。
和海哥一模一樣的面龐,從鼻尖到下巴滿是鮮紅。
……季明月額上的汗再度滴落。
在床上干躺著沒意思,季明月起身,想看看連海起床了沒,若是沒有,就偷偷做個愛心晚餐,驚艷所有人。
從點的外賣可以看出,海哥口味清淡,做點兒什麼好呢?季明月別的不行,做飯手藝有兩下子,他在西式的本尼迪克蛋和中式的蝦餃白粥間不斷糾結。
未料剛出次臥,拐角處小黑屋啪嗒一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