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到了辦公室,連海同季明月遞過《財新周刊》的名片和介紹信,沒有半分心虛。
客觀一點說,兩隻鬼都很帥,而且有種帥而不自知的獨特氣質,扔在人堆里,可以立刻成為焦點。
辦公室正打瞌睡的年輕值班員驟然驚醒,忙不迭搬了凳子,又覺不妥,給凳子加了軟墊。他泡了兩杯茶,說一口濃重西北方言,還有些口吃:「大,大,大記者,等一哈,俺,俺去,去喊安泰哥。」
小樓的裝潢布置還算過得去,桌椅電腦俱全,桌上放著鋼筆墨水,牆面掛畫是毛筆寫就的四個大字【天道酬勤】,一種十分復古的鄉村幹部辦公風格。
連海瞥了眼牆上的指示牌,一二層是辦公室,三層是宿舍,桌前的大監控屏將小樓內外看得一清二楚。他又吸了吸著鼻子,空氣里滿滿黃土特有的乾燥氣息。
茶葉也還不錯,是毛尖,大概開封后沒能妥善保管,時間久了,一股子霉味。
不消片刻,一位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出現,進門就「哎呀哎呀」了兩聲,把值班員責怪了一通。
連海豎起耳朵聽了一聽——值班員應當是派來駐村的苦逼基層公務員,人不生地不熟,處於食物鏈最底端,再加上結巴口吃,誰都是大爺,敢說他兩句。
男人數落完值班員,秒切一副笑臉,雙手合十在胸前搖了幾下,致歉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怎麼能讓首都過來的大人物等那麼久,二位大記者,實在對不住。」
男人聲音尖細,外形倒是反差感十足。他從頭到腳都是滾圓,脖頸上的肉墜在polo衫領口,頭禿得薅一把薅不出十根頭髮。
連海同他握手,根據這幾日匯總的信息,猜測道:「步安泰主任?」
「果然是,是,是記者同志,眼睛,眼睛亮滴很。這就是安,安泰哥,俺們村的,書,書記主任一肩,肩,肩挑。」值班員在一旁伸出大拇指,艱難地恭維。
連海笑意浮著,不到眼底:「步主任一表人才。」
「大記者過獎。」步安泰也笑得牙不見眼,啤酒肚愈發將腰帶撐得壓力山大,連帶著腰上別的鑰匙扣嘩啦作響,的確很有村鎮幹部的范兒。
辦公室裝修簡單,面積不大,步安泰滿身橫肉往中間一杵,顯得室內逼仄不堪。
他似乎意識到這一點,將連海和季明月往外面引,又重重地拍了拍連海的後背:「我昨天就接到鄉里的電話,說京州要來兩位大記者,做『鄉村振興』的專題採訪,這兩天就會來步家村採訪,這是咱們村兒的榮幸。機會難得,讓我們一定好生招待。」
「沒想到二位動作如此神速。你瞧瞧,步家村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麼,大記者如果不嫌棄,下午先在辦公室休息一下,我們晚飯上城裡吃,西北特色農家土菜,我聯繫一下光伯。」
「哦對了,大記者坐我的車,保證服務到位。」步安泰像模像樣地敬了個禮,話畢掏出腰間手機皮套里的手機,就準備打電話訂座。
季明月走在後面,極輕地拉了拉連海的風衣衣角,意思是問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