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砂痣驟落於心口,連海不受控地抬手,拇指擦過嘴唇,撫上他的臉。
季明月耳廓像慢放電影一樣變紅。
他自欺欺人地將這種奇妙的感受歸咎為噎人的芋頭,狠命吞咽了兩下:「七叔臨死的時候,曾經透露過一個秘密。」
「步安泰曾經殺死過好幾個被拐賣的姑娘。」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極有把握,末了,又忍不住罵道,「大變態。」
季明月如此說,連海也想起來了:「有什麼問題?」
他收回手,輕捻指尖,帶著點留戀的意思,仿佛方才彼處停著一隻蝴蝶。
「七叔透露過,死者之中有個年輕的姑娘應該是死於一年前,她是被步安泰活活掐死的。」季明月於心不忍,緩了緩才道, 「但是——」
他從資料庫調取了去年一至十二月、籍貫滇南、死亡年齡為二十至三十歲的女性亡魂,結果顯示,沒有一個人是的死亡方式和「窒息」相關。
「一個都沒有。」季明月咽盡口中的芋頭,十分篤定地舉起白皮小冊子。
也就是說,絕對有人篡改了這個可憐姑娘的死亡報告。
「你認為陽間的報告是假的?」連海將飯盒往前推了推,「而七叔的話是真的,步安寧的小冊子也是真的?」
於情,連海自然相信七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相信步安寧犧牲生命交出的白皮冊;但於理,此案中的任何一方都無法坐實,值得信任。
調查講究證據,講究規則——感情不僅無用,有時甚至還會起到反作用。冥府府君最明白感情用事的弊端。
季明月戳了一大塊醬汁濃郁的芋頭,正往嘴巴里送,在芋頭剛碰到嘴唇的時候怔住:「你懷疑……」
「步安寧在最初的喜宴中毒一案中,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話畢,連海強調道,「非常完美。」
這倒是,季明月放下筷子,點頭。
連海卻拿過他的筷子:「步安寧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掩人耳目?」季明月答得很快,又道,「欸,海哥你幹嘛搶我的吃,鹹魚口中也要奪食。你忍心嘛。」
連海早已將芋頭含在嘴裡,任某種氣息在唇齒間盪開,他回應季明月的第一個問題:「沒錯,步安寧的不在場證明,就是想將自己從中摘出來。包括方才白天的時候,他身中兩彈之後還想找機會奪回他的槍,威脅我們。」
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季明月依舊心驚:「他想逃跑。」
「此人求生欲極強。一個想要活下去的人,他為什麼在局勢對自己有利的時候突然自殺?自殺前又突然把冊子交給我們?」連海贊同道,「你敢相信這樣的人?」
有點兒李菊福了,季明月不說話。
連海繼續道:「這還只是論跡。再誅心一點,步安寧的殺人動機也很奇怪。因為父親被全村人趕出村子鬱鬱而終?還是因為那些被拐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