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臉孔貼近,碧桃這才看清,妙成雖是綠色,可他的雙瞳較自己顏色偏深,只有細看,才會發現那是一種幽幽暗暗的綠色,像貓眼。
綠眸紅顏,燦若桃花。
妙成師父和我一樣呢!這種想法令碧桃愈發得意,溫熱的鼻息噴在他耳邊:「你莫不是那大殿上的金身釋迦摩尼?不聽不看不認?」
妙成只得闔眼,念了句阿彌陀佛。
「你此時驚擾佛祖,是想讓佛祖也知曉你我二人的歡愛?」碧桃笑道。
妙成越是雙目緊閉,碧桃聲音就越是高揚了起來,有著獨屬於精怪的魅惑和纏綿:「郎君是不願認奴家,還是不敢認奴家?」
嫵媚的聲音迴蕩在房中,一旁小床上,同樣擁有綠眸的嬰兒本無,似乎和他的舅舅不對付,哇地一聲嚎了出來。
妙成視那千嬌百媚的精怪於無物,只手忙腳亂地去哄小嬰兒。
良久後,他才厲聲對碧桃道:「休得胡言,沒得褻瀆佛祖。」
雖是斥責,可他人卻很沒有底氣地低著頭。
「郎君看看奴家,可好?」碧桃根本沒理會哭得更厲害的外甥,用手背貼著妙成的臉,一寸一縷,慢慢摩挲。
「妙成師父,你看看我,看看我的眼睛。」
觸感化作某種奇異的念想,促使妙成不受控制地抬頭。
綠眸映在眼中,妙成蹙了蹙眉,想起了此前閒來無事消磨時間所看過的書,心中默念一聲罪過,從書閣中翻到一本《娑婆錄》,遞給碧桃。
「你也成了……」不消幾天,碧桃把書翻完,再度找到妙成,「半鬼?」
《娑婆錄》上所載,凡人與精怪歡好,乃變作綠瞳半鬼也。
妙成剛給本無餵完米粥,聞言依舊低著頭,也不言語。
他脫下僧袍,背起帶刺的荊條,走出寺門上了山。
這不是妙成第一次上山,碧桃也知道,妙成在修苦禪。
他心想,凡人真是虛偽又擰巴,明明是懲罰,卻偏偏要打佛祖旗號,要藉「禪」之名。
還是做精怪,不,做半鬼好,想吃就吃,要睡便睡,喜歡的人兒,就一定要弄到手。
思忖之際,妙成越走越遠,他在懲罰自己這具下賤的、骯髒的、經受不住誘惑的皮囊。
堂堂一寺住持,犯下色戒,即使寺內眾僧不知,他也必須對佛祖、對自己有個交待。
肩背被荊條刮出一道道血痕,血珠滴在沿途的落葉和枯草之上。
這還不夠,妙成故意往灌木茂密的地方走,很快,草鞋也被割裂,已經留了些許疤痕的腿腳,再度被劃得鮮血淋漓。
碧桃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他看不見鮮血,亦看不見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