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秒太安靜了,安靜得,她都怕自己排山倒海的心跳聲,會被聽見。
林聽晚不確信,許津南是不是在看自己,其實,她什麼都沒看清,只隱約瞥見他的輪廓,他好像只是面朝她。
林聽晚現在敏感得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沒辦法,她也說不清楚,在他面前,她似乎總是無所遁形,無處安放。
老醫生去藥櫃取藥,順便開了燈,燈是那種老式燈泡,燈光昏黃,在積年累月地使用下,燈泡周圍一圈焦黑。
風一吹,吊著的燈泡晃悠晃悠,那束光圈便在兩人之間搖擺不定。搖擺不定,像此時此刻她的心。
許津南靠著椅子,頭擱在椅背上,仰面愣愣地看著那一圈光暈,有些恍惚。他五官本就立體,側顏更加稜角分明,下顎線清晰,帶著點野性。實際上,他是那種較為清冷的長相,或許是眉眼過於冷淡的緣故。他眼睛生得極好看,深邃而冷寂。
陳初夏站在他身後,忽然探頭,半張臉出現在許津南視線上方,問:「在看什麼呢?」
許津南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你做什麼,嚇死個人。」
「噯,我長得就這麼不堪入目嗎?」陳初夏打趣,伸手纏上他的頭髮。
「唉,別動手動腳。」許津南避開陳初夏,往前移了移。
這時,老醫生拿著藥水過來,蹲在林聽晚前方,擰開藥水蓋子,不一會兒,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辛辣的味道。
紅花油被老醫生倒在掌心,下一秒,毫不留情得使勁往林聽晚膝蓋上挫。
林聽晚嘶叫一聲,痛意席捲全身,膝蓋上皮肉像是被碾碎了似的。
看著都覺得疼,何況林聽晚本人,但她後面硬是沒吭一聲。
「唉,你下手有點重了吧。」許津南說。
老醫生說:「忍一會兒就好了。」
林聽晚咬著牙,溫聲說:「沒事的。」
「行,讓你逞能。」許津南扭過頭,語氣有些孩子氣。
持續了莫約一分鐘左右,但她感受到的卻好像遠遠不止一分鐘。好在結束了,她深深吐了口氣。
許津南站起來,沒好氣道:「可以了,拿上東西,走了。」
他回頭不經意一瞥,心頭輕顫。
女孩端正坐著,身段纖細瘦弱,此時的眼睛水霧霧的,她眨下眼,濃深的睫毛上,掛著一滴清淚,早晨六七點的朝露似的。
林聽晚哭了?
搞什麼啊?疼哭了?還說沒事?看來,這傻妮子,全身上下嘴最硬了。許津南心想。
「起來吧,走了。難不成要我拉你?」許津南說。
林聽晚隨手揩了眼中淚花,有些嬌聲嬌氣地說:「不用。」
說著,把褲腿拉下來,撈起裝著藥水的塑料,起身,見他不走,她也就乖乖站在他身後等著,至於在等什麼,她不知道。
林聽哪知道許津南這個陰晴不定的大魔王揣的什麼心思,剛老催她,現在又不走了。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走不走?」林聽晚溫聲問。
許津南玩笑地說:「林聽晚,你挺壞啊。我這樣子怎麼走?你又不扶我。」
隨後他朝張高揚招招手,使喚道:「張高揚,過來。」
張高揚想,許津南這個騷包把自己當作古代的太監了?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
許津南說:「我可沒這麼說哈。」
張高揚忍住揍他的衝動,誰讓他現在是患者。最終還是口嫌體正直地扶著許津南,一面咬牙笑著說,「好好好。」
陳初夏問許津南:「你這腳後天上學怎麼辦呢?日常生活都會有點困難吧?」
許津南說:「我只是腳崴了,又不是殘疾了。看你們說得,像是我腿斷了似的。」
「呸呸呸,你這張臭嘴巴,快說呸呸呸。」張高揚說。
許津南笑了,拍了張高揚兩下,張高揚問:「現在送你回家?」
許津南忽然頓了頓,「我要去買包煙。」
「行。」張高陽轉頭對林聽晚和陳初夏說,「你們,著急回去嗎?著急回去就先走吧。」
林聽晚:「不著急。」
陳初夏:「我等你們。」
張高陽:「那你倆在外面等會兒。」
此時晚風蕭瑟,這條街冷冷清清,便利店星零幾個人,只剩下林聽晚和陳初夏待在一塊,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起來。
陳初夏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腳下的石子,忽然道:「你也知道我喜歡他吧。」
林聽晚看向她,不可否認,陳初夏很好看,長相出挑又美艷,杏眼,翹鼻,紅唇,稍稍畫個妝那便妥妥的明艷型美女。
林聽晚現在被陳初夏這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還是很佩服陳初夏的,真心實意地,佩服陳初夏的坦蕩果敢。
林聽晚知道,自己可能永遠做不到像她那樣。自信且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