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忱糾結著眉頭:「不太明白……但是,是爹爹很愛忱忱的意思對嗎?」
「對,而且爹爹不只是喜愛忱忱,還想要一輩子守護忱忱。」
宮忱嘻嘻一笑:「我知道啦,那我也要親娘親和爹爹的手。」
「誒誒誒——」
宮晉之立馬棄兒子抱娘子,一臉嚴肅道,「那不行,這是我媳婦,你第一次親當然也要親自己媳婦去。」
段昭然:「放我下來!」
「娘子你害羞了~」
「娘親羞羞~」
「我沒有!」
「哈哈哈哈哈哈。」
「…………」
一家人玩鬧了一會,宮忱見天快大亮了,忙從宮晉之身上下來:「爹爹,娘親,我要走啦。」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好。」
跑了幾步,宮忱扭頭,甜甜地笑道,「對了,回來我要吃紅豆沙餡的湯圓哦,一定要……給我留……」
視線盡頭,天空微亮,宮晉之和段昭然相依在宅邸門口,笑容那麼燦爛,仿佛誰都沒有發現,青牆下的陰影中,走一個身形修長的「人」。
此「人」的臉是朦朧的,只能看清覆蓋全身的紅色烙紋,蒼白的肌膚,黑色的角……就像是經年在地獄岩漿里遊蕩的鬼魂。
它靜靜看著年輕的夫妻二人,似乎在笑,笑得嘴角咧開,張大,逐漸撕裂成血盆大口。
而男人和女人的臉上還洋溢著寵溺的笑容,嘴唇張合,在沖宮忱說什麼,而宮忱一個字也聽不見了。
他目眥欲裂:「躲開!!躲開啊!!!你們看不見嗎——」
段昭然:「忱忱,你說什……」
宮晉之分明什麼都沒看見,但此時此刻心臟卻劇烈一跳,本能地將段昭然用力摁入懷裡。
咔。
擦。
瞬間,段昭然感覺一大片溫熱的東西灑在了自己的後脖子上,她僵了半晌,一點點,一點點地抬起頭。
被咬斷掉的頸面參差不齊,正咕滋往外噴血,灑了她一臉。
「晉………」段昭然張了張嘴,嘴唇不住顫抖著,「晉………」
血糊在鬼影的身上,使它能夠為活人所看見:它在吞咽。
咕嚕。咕嚕。
「…………」
劍出鞘的聲音猶如一道哀鳴,段昭然一劍將那鬼的頭顱斬下,極度的痛苦讓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石頭在摩擦,「還給我!!!」
「把他還給我!!!!!!」
她瘋了一般卸掉鬼頭顱的下巴,割破它的嘴巴,搗爛它的喉嚨,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了。
宮忱跪在了來的路上,渾身發著抖,剩下的幾步路幾乎是爬過去的:「阿爹!阿爹!!啊……啊啊啊!」
母子倆抱著男人的身體,連眼淚都哭不出,嗓子好像被人割壞了,只能發出痛苦難聽的呻吟。
是夢吧。
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
醒來。
讓我醒來。
宮忱扭頭,在看清段昭然表情的那一刻,淚水忽然洶湧而下。
「娘………」
段昭然緊緊抱住宮晉之的身體,終於迸發出了第一聲哭喊:「老天爺………把我的夫君還給我………」
「啊……啊………」
驀然,一隻手摟住了她。
段昭然渾身一震,低頭看去。
——是男人的手。
男人的脖子輕抬,血淋淋的斷面中,血水像煮沸了一樣翻騰……咕嚕嚕……有什麼一點點長了出來。
嬰兒般光滑的新生皮膚,與從前一般英朗的五官,墨黑的發………
母子二人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看著這一詭異至極、荒誕絕倫的景象。
直到男人從滿地血污中坐起。
「……爹……爹爹!!」
內心的狂喜終究戰勝了對這一幕的恐懼,宮忱撲進了男人的懷裡,哭著說:「太好了,太好了。」
「夫君?」段昭然淚痕蒼白,怔怔地看著男子,「是你嗎?夫君?」
男人凝視妻子,傾身在她滿是鮮血的額頭上親了親,溫柔道:「娘子,是我。」
「嗚——」
方才被段昭然砍下的鬼影頭顱,在地上扭動著,嘶嗚著,用模糊不清的臉,蹭著地,緩慢靠近他們。
許是那叫聲太過慘痛尖銳,宮忱忍不住低頭看了它一眼。
鬼頭顱與他相望,黑黢黢的眼眶中瞬間湧出骯髒的黑水,一縷又一縷,積在地上。
「嗚——」
「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