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安,你可知錯?」徐錦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含任何情緒。
「我……」
若是讓宮忱知道了,那個向來不懂如何心疼他自己的傢伙,向來只會把他自己折騰得傷痕累累的傢伙……
卻要為他的師兄心疼了吧。
笨蛋。
我可是師兄啊。
想到這裡,徐賜安輕輕低了頭。
他說:「我知錯了,父親。」
邱歌在門口幾乎是瞬間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失聲半晌。
儘管她這麼做是為了徐賜安好,可聽到徐賜安說這四個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眼眶發熱。
對不起,公子。
徐錦州不言,南宮夙卻痛快地笑了起來,笑容隱約有些扭曲:「好,好,好!!偷學禁術就是錯了,當年南宮恆之就是這樣,犯了大錯,不可饒恕,死不足惜!!」
「你能意識到這一點很好。」
「——但還沒完。」
老頭眼中轉而露出精光。
「其次,你還錯在妄救不該救之人,甚至傷及無辜之人。」
「那日,我派弟子用炸藥去處理宮忱的屍體,本是為民除害,你卻出劍傷了我三個弟子,其中一個舌頭險些斷掉,只因那弟子罵了宮忱一句。」
「若你認錯,可再少二十鞭。」
事實上,正是那三個弟子將見到徐賜安疑似使用禁術的事情回去告知了南宮夙。
才導致今天這個局面。
——早應該斬草除根的。
——但宮忱不喜歡殺人。
——該殺。
——不該殺。
徐賜安腦中兩個全然相反的念頭相互碰撞,嗡嗡作響。
他沉默了好一會,最終道:「我那日險些走火入魔,下手是重了些,若見到他們三人,我可以道歉。」
「不,」南宮夙卻俯身告訴他,「根源不在你是否走火入魔,而在於,在你心底,你根本不覺得宮忱有錯,所以你才要出手救他,甚至為他傷人。」
「你想如何?」
徐賜安並不否認。
「我不要你認你的錯,」南宮夙微微一笑,「我要你認他的錯。」
「我要你承認——」
「他該死。」
室內瞬間一片死寂。
腦中的嗡鳴聲也停了。
「他該死?」
徐賜安掀起眼皮,輕輕重複著這三個字。
「對,就是這個,」南宮夙高興道,「只要你承認,我就當你已經知錯,這剩下二十鞭,你便不用受了。」
「我明白了。」
徐賜安忽然低聲笑了一下。
「真噁心。」
「………什麼?」
南宮夙臉上表情一僵。
「是我聽錯了嗎,」老頭看向徐錦州,眼中同時出現茫然和猙獰的情緒,「他在說誰?」
「我說,南宮夙,你這人可真噁心。」徐賜安漫不經心地重複。
「讓我來猜猜,你這些天是為了什麼找上徐家的。」
「你恐怕是在想——」
」
「當年我兒子偷學禁術,我大義滅親,所以你兒子偷學禁術,你也得大義滅親。
我覺得使用禁術是錯的,所以我殺了我兒子。
我都殺了我兒子,所以使用禁術一定得是錯的。
你們都得認錯,不然我不就白殺兒子了嗎?」」
南宮夙越聽臉色越陰沉,礙於徐錦州在旁邊,沒有跟他動手。
「胡言亂語,簡直是胡言亂語!」
「你剛才根本就沒有真心認錯!好你個徐賜安,你當著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也敢說謊!」
「我可是真心認錯的,」徐賜安勾著蒼白嘴唇,冷冷道,「但我是跟父親認錯,同徐家認錯,跟你有關係嗎?」
南宮夙臉上青紅交加。
仔細一想,剛才徐賜安確實只是在同徐錦州認錯。
「我再來猜猜,你非逼著我說宮忱該死的理由是什麼?」
徐賜安眼眸中閃過一抹極深的紫色,沉沉看著他,字字誅心:「因為如果宮忱不該死,那麼該死的——」
「不就是你這種,死後還要上去踩他一腳的人麼?」
「我本以為,你只不過是迂腐,但至少在堅守自己心中的正道,沒想到你從頭到腳都是一灘腌臢。」
「未免太醜陋,太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