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非這個意思,」宮忱不想做過多的解釋,啞聲道,「上次在嵐城,你跟我說,你知道使用復活術的後果,那是什麼?」
段欽眼神略帶嘲諷:「可我也說過,要想知道,你得先告訴我,我娘死的真相。」
「不過你當初寧肯自己下黃泉,也不肯鬆口,如今又怎麼可能……」
「好,我告訴你。」
宮忱說。
段欽的表情倏地僵住了。
「你瘋了?」
「不,不可能,」好半晌,段欽才扯了扯嘴角,「你肯定是想,先隨便扯個理由應付我吧。」
宮忱沒回應,只閉了眼,兩指抵在眉心處,很快,將一個透明的光球從眉心一寸寸抽出,送到段欽面前。
只是簡單的幾個動作,卻讓他的臉色蒼白了許多。
「收好,這是你娘死的那日,我所有的記憶。」
「當真?!」段欽瞬間紅了眼眶,迫不及待伸手觸了上去,卻被光球外乍現的白色屏障彈開。
「現在不要看,」宮忱搖頭,「我不是有意拖延,只是這件事肯定會對你造成影響。眼下你要先準備第一輪比試,等兩日後,比試結束,這層屏障自然會消失。」
「我憑什麼信你?」
「我可以立血誓。」
對峙片刻。
「不必。」段欽先偏開了頭,小心翼翼地捧住那光球收好,旋即深吸一口氣,繃緊了聲音。
「但宮忱,你必須先告訴我,我阿娘,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宮忱沉默了半晌。
「抱歉。」
他低聲說:「你娘當時被鬼噬身,已經沒救了,我不得不結束她的生命,以減輕她的痛苦。」
這段話信息量太大,段欽驟然將目光刺了回來。
「這是你的苦衷?」
「部分是。」
「也就是說,你並非故意殺她,但你卻一直只跟我說,是你殺了她,故意引導我恨你。」
「你是覺得,讓我恨你,就能減輕我內心的喪母之痛嗎?」
「不是。」
宮忱的嘴唇略顯蒼白:「我沒有這麼想。」
「那你是怎麼想的?」
抽出記憶並不是多愉快的經歷,宮忱腦袋已經像針扎了般疼了起來。
腦中不停地迴響著,方才傳聲符中傳來的「賜安暈過去了」「五十鞭」「流血」「………」
他不想再與段欽爭辯什麼,用力擰了擰眉,竟草草說出一句。
「不要問了,我是為了你好。」
話出口的那瞬間,宮忱便清醒了,懊悔襲上心頭。
果不其然,這一句宛若一道引火線,段欽眼底的情緒頃刻間炸開。
痛苦、委屈、憤恨在這一刻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為、了、我、好?」
「你自認為忍辱負重,受盡委屈,你自認為不告訴我是為了我好,可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
「語言太蒼白了,」段欽牽了牽嘴角,「你也應該體驗一下。」
「不如我現在就告訴你,施展復活術究竟有什麼代價吧,徐賜安他啊,為了你,放棄了三十年的壽命。」
「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呢?」
「你以為他是回家幹什麼?你以為他為什麼見都不見你一面就走?」
「是因為,他的身體早就撐不下去了。」段欽一字一句道。
「他為你不惜遭天譴,命數說棄就棄,可你呢,要不要我來提醒你,有一年你生辰,他托我送一柄短刀給你,你立馬叫我還給他,你真該看看我把刀還給他時他的那副表情。」
段欽呸了一聲:「原來他從那個時候就對你有那種心思,或者更早。」
「要不是我,這些事情他到死都不會告訴你,若是你對他糾纏不休刨根問底,他被逼無奈,還說一句是為了你好。」
「為了你好,哈哈哈哈。」段欽大笑起來,眼眶一片通紅。
「你現在來感受一下,你覺得你感動嗎?你告訴我,徐賜安為你做了這些,卻死都不會讓你知道,宮驚雨,你感動嗎?!」
段欽瞳孔劇烈一縮,在他咄咄逼人下,宮忱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但有兩滴淚划過了臉頰。
段欽不知道這兩滴淚是為誰而流,但他並沒有因此放過宮忱,夾雜著恨意和痛意的聲音同時擠出喉嚨。
「宮驚雨,你要知道,一直以來,我就是這種感覺啊。」
「王八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