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是自己的聲音,對面猛地反應過來,立時傳來砰!的一聲,撞到了什麼似的。
宮忱扶著樹,又嚇又喜,竟一下子結巴了:「啊,師、師兄,是你!我不知道是你,我、我是說白天的時候,害你摔了,疼不疼?」
當然很疼,當時動了怒是真的,但現在不生氣也是真的。
大概因為,我是個講道理的人?
徐賜安撐著下巴,不太在乎背後的原因,甚至有點想笑。
原來我還是他的師兄。
這麼怕師兄啊?
白天還那麼氣勢洶地威脅他,現在連說話都捋不直了。
沒等徐賜安回話,宮忱又扶著被樹撞了的額頭,頗為懊惱:「不對,你這時候還沒拜師,也不認識我,我該怎麼喊你。」
「直接叫你賜安,可以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
徐賜安小臉一皺:「什麼?」
宮忱一下聽出了他的不高興,連忙道:「你不喜歡,我就不這麼叫了,等我們熟一點再說。」
「你覺得我們不熟?」
宮忱啞了啞。怎麼不熟,都能睡一張床了,但總不能跟小孩子說這些吧,訕訕道:「我們以後會很熟的。」
什麼意思?現在不熟?
徐賜安垮了臉,隱隱猜到什麼。
「那你說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宮忱記得很清楚:「十三年前。」
放屁。
明明是二十一年前。
他果然忘了。
徐賜安牙齒輕輕磨起了頰肉,有點兒想把符捲起來扔出去。
「回想起來,」宮忱不知道他生了氣,還不自覺地笑了笑,「那大概是我迄今為止最走運的時候。」
……這是什麼話。
算了,不跟他計較。
徐賜安揉了揉耳朵,翻了個身,躺在床上,舉起這張符,決定再給宮忱一次機會。
他仰著頭說:「你再想想,二十一年前的元宵日,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的記憶剛好停在那天之前,說不定那天對我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但我想不起來。」徐賜安頓了頓,輕聲問他,「你也不記得了嗎?」
徐小公子嘴角掛著一抹笑容,心想,提示得夠明顯了吧,記性再差都該想起來了。
對面卻沉默了好久。
像個笨蛋一樣。
久到徐賜安都以為這符是不是被自己太用力給捏壞了。
「怎麼可能不記得。」
那笨蛋終於出了聲,但嗓音喑啞異常:「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徐賜安目光微微一亮。
「二十一年前的正月十五,是我爹娘的忌日,也是我人生中——」
「最糟糕的一天。」
啪嗒。
符紙從手中掉落,輕輕砸落在徐賜安的眼睛上。
「對不起,我本來不該把不好的情緒傳給你的,」宮忱低聲說,「但我已經決定,以後什麼事情都不會瞞著你了。」
「我怕我瞞你一件,你便瞞我十件。我不想你受傷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我像如今這般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現在要說這個?」
徐賜安扭頭,將臉埋在枕頭裡。
「是不應當現在說,也許你變回來後就不記得了,」宮忱自顧自道,「不記得也沒關係,我會再說很多遍。」
「這個,重要嗎?」
徐賜安終於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符大聲道:「以後的徐賜安會不會受傷,會不會難過,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難道你不應該怪我逼你回憶起那種傷心的事情嗎?我連那天是你爹娘的忌日都不知道,我還以為………」
「我………」
徐賜安聲音一顫,忽然小了下去:「我不該問的,對不起嘛,宮忱。」
原來他滿心期待的日子,已經是別人過去里最黑暗的一天。
那麼,把他忘了也很正常。
人在傷心的時候,總要捨棄一些不重要的記憶。
徐賜安能理解的。
……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