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一沉,身體騰空。
饒是徐賜安,也忍不住心一緊。
「是我沒學好,」腰上的手腕微用了點力,男人俯著身,將徐賜安摟到了前面的位置,動作輕柔而有分寸,「怪不得教我的人。」
身後的嗓音忽然變了,和昨夜徐賜安睡著之前聽見的一模一樣。
「不願靠我太近的話,就站在我能看見的地方,讓我看著你。」
「這樣可以嗎?」
男人不願嚇到他,很快直起身,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可從身後籠罩過來的陰影依舊讓人無法忽視。
「……你膽子可真大。」
徐賜安緩了好一會,才慢慢地轉身,叫他的名字。
「宮驚雨。」
下一秒,徐賜安瞳孔一縮。
站在他面前的,已然是身形變換到和他相差無幾的宮忱。
就像那年。
他五歲,宮忱小他一歲。
可又不像當年。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我還是來了。」宮忱面具下的眼睛像深潭,盛著太多情緒了,「來之前我還以為你生我氣,是因為我說那天的元宵節是我爹娘的忌日。」
「我以為我嚇著你了。」
「可我沒想到那天原來還是……和你約好見面的日子。」
怎麼可以沒想到呢。
宮忱想。
明明看小時候的徐賜安一眼就能記起的事情,卻被他硬生生遺忘了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
他用力閉了閉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忽然像一張薄薄的紙一樣,在風中輕輕地戰慄。
渾身都在發抖。
「是我不好。」
「太笨,太遲鈍。」
「我讓你等得太久了,哥哥。」
第60章
徐賜安很久以前就思考過, 如果宮忱在某一天忽然記起他,他該作何反應呢?
冷笑著說——
「現在才想起來,晚了。」
還是, 漫不經心地說——
「那又如何, 我早就不在乎了。」
怎樣才能把這麼多年的情緒掩蓋得最徹底,看起來從容不迫呢?
但也許是宮忱一直沒想起來的緣故, 徐賜安一直都……不是那麼從容。
以至於在徐家家宴重逢時, 在紫骨天偶遇時,面對宮忱陌生的眼神,他總是忍不住生氣。
其實不該生氣的。
他與宮忱最初的相識,只占了他二十一年的歲月中微不足道的兩天。
他不該記得這麼久的。
可為什麼就是忘不掉呢?
為什麼要故意摔裂玉佩,為什麼去了尋花大典, 為什麼……
就這麼想讓宮忱想起來嗎?就非得讓宮忱在他面前懺悔嗎?
宮忱想起來了,又怎樣?
他就不生氣了嗎?
他就……不難過了嗎?
啊。
徐賜安恍惚了片刻。
原來是這樣。
一直以來,讓他耿耿於懷夜裡時而輾轉難眠的情緒, 不是憤怒……
而是難過啊。
起初只是一點點失望,就像破了點皮,不疼。
後來每遇見宮忱一次, 又忍不住期待,然後繼續失望, 傷口逐漸加深,經年累月的,竟也不覺得疼。
一直到現在,記憶里的宮忱站在自己面前, 像從前一樣叫自己哥哥時,徐賜安才恍然察覺心臟有塊地方已經潰爛。
真疼。
但這怎麼能怪宮忱呢?
宮忱那天遭受的痛苦已經是他的千百倍,他為什麼還要雪上加霜呢?
宮忱為什麼, 必須因為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向自己低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