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怔住。抬起頭,正對的是奚何冰冷隱忍的眼眸。
「別裝了。」
「我沒……」崔彥嘴角扯開一個自嘲的弧度,眼圈忽然紅了,用力推他,「是,我是裝的,我現在身體舒服得不得了,那你走,走啊。」
奚何沒說話,也沒有動——他的腰被崔彥用兩條腿死死纏住了,可這個人還在一個勁地推他,讓他走。
他拍了拍崔彥的膝蓋,示意他鬆開,崔彥恨恨地看著他,就不松:「我現在虛弱得快沒命了,你要是敢推我,我就暈給你看!有本事你就走,放我一個人死在這裡,屍體發爛發臭………奚成雪,不許走。」
他抽泣了一聲,眼神陰鬱而委屈,像人格分裂一般,重複:「不許走。」
奚何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你剛才說,讓我給你一個機會。」
崔彥瞬間停止哭啼,緊緊抱住他,目光欣喜:「只要你願意重新喜歡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要跟遲秋道歉。」
「沒問題!如果不是為了得到你,我也不會利用她。我也是知恩圖報的,不用你說,我也會給她賠禮道歉,就算她要我磕頭也行。」崔彥一口氣道。
奚何垂眸看著他,似乎在判斷他說的這些話有幾分真。
崔彥眼裡滿是誠意:「我是真心的。」
「首領呢?」
「嗯?」
那誠意似乎微微一凝,崔彥臉上的欣喜也隨之淡了去,「他怎麼了?」
「你也能真心給首領道歉嗎?」
「我為什麼,」崔彥眼睛微微一眯,輕聲說,「要給他道歉?」
奚何閉了閉眼,似乎強忍著什麼。
如果他此刻能發出聲音,那一定是飽含著失望和怒意,咬牙切齒著的。
「是你,用阿佑的身份背叛了他,害他背負罵名,死前受盡折磨。」
「一年前,勾結鬼界的人、損壞雲青碑的人、引鬼去嵐城的人。」
「通通是你崔子明,不是嗎?」
四周霎時間陷入詭異的死寂。
「如果我說是——」
崔彥一點一點,鬆開了奚何,他的手指,輕輕夾著一張從奚何懷裡摸索出的符咒……留聲符。
他歪了歪頭,眼尾輕挑,仿佛方才的苦苦哀求全都是裝模作樣:「奚成雪,你要用這個東西,洗清你無比尊敬的首領的冤屈。」
「然後換成我,在懲惡台上受盡鞭笞,被生生抽走十一根骨頭,你要——」
他忽然湊到奚何面前,病殃殃的臉龐升起一絲紅暈,用親昵的語氣問:
「用它親手送我下地獄嗎?」
奚何瞳孔劇縮,猛然推開他,後退一步,呼吸急促到發出顫音。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你只要點頭,我就立刻認罪,雖然代價很大,但為了讓你原諒我,我會如你所願。」
「誰叫我喜歡死你了呢。」
崔彥臉上帶著甜膩的笑,像裹了糖霜的劇毒,欣賞著奚何為他慌亂的模樣。
見奚何似乎有轉身的趨勢,他笑得更為燦爛,聲音卻是冷的:「我在很鄭重地跟你表白,你不可以逃跑。」
「在你首領的清白和我的命之間,你現在,必須要選一個。」
奚何臉色慘白。
崔彥緊緊地盯著奚何,手指微抬,親了親指間的留聲符,惡劣地笑道:「快選,好想親你。」
「…………」
奚何還是什麼都沒說。
可下一瞬,崔彥臉上的笑容卻凝住了,他遲鈍地察覺了什麼,緊接著渾身一震,猛地展開手中的留聲符,死死地攥著它。
這不可能。
他明明得到消息,遲秋給了奚何一張留聲符,讓他用在自己身上。
若他剛才親口認罪,此符足以要他身敗名裂。
可為什麼……
為什麼,這張符咒上沒有任何的靈力波動?也就是說,奚何壓根沒打算用?
不打算用的原因是什麼?
準備了其他手段對付自己?還是……
「為什麼?」崔彥身體細微地顫抖了一下,儘量平復自己的情緒,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你莫非,捨不得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