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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忙趕向式乾殿,將至前朝時,馬車也不得不放緩速度,以免衝撞聖駕。

太慢了。

薛柔咬咬牙,果斷跳下馬車,選擇跑過去。

她提著裙擺,聽見有路過宮人向自己行禮,那聲音如風一般從耳畔掠過。

式乾殿外,薛柔停下腳步,以求規行矩步,莫被大臣抓住把柄。

今日第二次踏入皇帝處理公務的大殿,她瞧著狼狽許多。

那些小太監畏懼太后,忙不迭將摺子取來,「女公子,陛下方才同臨淮王世子出去了。」

薛柔點頭,心道謝凌鈺這個皇帝果真傀儡,行蹤隨隨便便就透露給無關者。

若她有心與皇帝交好,豈不是方便?

倘若……謝凌鈺看她順眼,以後能不能多去長樂宮和太后說說話。

或許陛下與姑母有什麼誤會,太后絕不會做有害於大昭社稷的事。

若兩人消弭隔閡,姑母也不必強求後位上的人是誰。

這幼稚的想法卻蠱惑著她,一步步向梅林走去。

還未見人影,卻已然聽見那道冷若檐上霜雪的聲音。

「明年此時,記得告訴臨淮王,朕不在乎。」

隨後便是一聲短促的慘叫。

薛柔臉色煞白,站在未消融的雪地之中,聽見輕而穩的腳步聲。

「阿音怎麼在這兒?」

天子的聲音輕柔和煦,袖口衣擺染血,一滴滴淋在雪上,艷色靡麗,比枝頭梅花更動人。

然而,萬千顏色都不及謝凌鈺白皙臉頰邊微微晃動的硃砂耳墜。

小小少年目若點漆,唇瓣朱紅,好似下凡的仙童。

薛柔此刻卻畏極,謝凌鈺不似凡人,不因皮囊,而因這股什麼都不在乎的神色。

或許,這便是天子,因坐擁江山被奉上神壇,高不可攀,就此以肉身之軀睥睨一切。

薛柔終於意識到雙目乾澀,緩緩閉了閉眼。

面前的小皇帝向她伸出手。

薛柔不知為何,那近乎蒼白的膚色令她想起某種巨蟒,或寒冬泛著冷光的日輪。

她腹中一陣翻江倒海,恐懼使之額頭冒出冷汗,心跳快如擂鼓。

「離我遠點!」

重重帳幔下,容色殊麗的少女猛地睜眼,捂住胸口。

「可是又魘住了?」流采匆匆入內,遞來一盞蜜水,「還是得讓太醫再瞧一瞧。」

薛柔擺手,唇色蒼白,仍舊未從夢中緩過神。

「不必,這麼多年都如此,待會兒補眠便好。」

自臨淮王世子死後,薛柔便時常夢見謝凌鈺那日模樣。

總覺他會找個機會殺了自己。

當年,京城戒嚴三日搜捕刺客,最後查出與河間王有關係。

太后與皇帝皆是一副和稀泥的態度,不輕不重削了河間王最貧乏的一縣封地,隨後賜以重金。

臨淮王膝下獨子尚且年幼,送來洛陽做質子,莫名沒了性命,豈能容忍朝廷與河間王,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反了。

那場叛亂波及十餘郡,被稱作臨淮之亂,以臨淮王梟首示眾,河間王身受重傷結束。

對薛柔而言,唯一的好處便是她舅舅隴西郡公最後帶兵平叛,得封徐國公。

她至今想起當年事,都覺如夢一般。

所有人都說天子亦遇刺,在寢殿休養,連姑母也不曾懷疑。

可……她當初見到的謝凌鈺,分明好好站在那。

薛柔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了。

「女公子,靜宜郡主來了。」

「讓阿姐進來說話。」

薛儀一進來,便見小妹如西子捧心,心中輕嘆,果真我見猶憐,怪不得謝凌鈺那般看重,這幾年日日命她去式乾殿取摺子。

「方才父親進宮,同我說了幾句話,提及你時,發了好大一通火。」薛儀垂下眼帘,「你同王玄逸走太近,京中早已風言風語不斷。」

「他本就是我未婚夫婿。」薛柔聲音淡淡的,卻透著股執拗。

知曉她在說氣話,薛儀輕嗤:「罷了,你便是這副樣子,若真惹陛下不快,難道王玄逸會為你抗旨?你也該收收自己的性子。」

不知怎的,臨淮之亂時,她這個妹妹病了一場,此後便愈發嬌縱任性,不守規矩。

嫏嬛閣其餘人中常有因觸犯宮規被送回家的,唯獨薛柔,無論如何都有太后護著,一直安安穩穩留在宮中。

思及此,薛儀心底有些複雜。

熟料薛柔絲毫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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