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靈清愕然,沒想到自己的阻撓會使她誤解這般深,「我心中有你,自然深恨王伯贇,至於薛二姑娘……你莫要與她再有牽扯。」
皇帝只要碰見與薛柔有關的事,便不大對勁。
以往,顧靈清只當陛下不過是在意一顆重要的棋子。
而直到今日,他見到張胭的那一瞬,刻意遺忘的歲月奔涌至眼前。
年少初次悸動後的不知所措,彆扭擰巴,和由此而生的痛苦與嫉妒,還有患得患失,像生了心疾般摸不清原因的愛與恨……
他通通想起來了,再看陛下時,心頭一片澄明。
正因此,才不能讓張胭靠近薛柔。
人因情而失去理智時,可能波及他人,而帝王失去理智時,只會更加令人恐懼。
顧靈清不敢想像,倘若陛下明白自己的心,再聽見薛二姑娘身邊有人提及旁的男子,勾起她相思之情,會有何等震怒?
月色下,朱衣青年看向張胭,此人今夜亦是說了些糊塗話。
她說:「原本阿音與我該是妯娌,徐國公一家待我甚好,尤其王三郎為人良善,指點我侄兒文章,我雖和離,惦念著這份曾經的緣分,惦念著王三郎的好意,照拂他未來夫人一二,又有何錯?」
顧靈清苦笑著搖頭,若陛下聽見這些,定是要遷怒張胭。
他唯恐張胭再不知輕重說這些,猶豫片刻道:「薛二姑娘乃未來中宮,你莫要再提及什麼王三郎。」
張胭離京太久,只有逢年節時回京,甚少關心京中流言蜚語,聞言眉頭緊擰。
「立誰為後是陛下私事,你身為朱衣副使,不該同我說。」
顧靈清愣了一下,眉眼舒緩,露出笑意,「陛下待薛二姑娘特別,宮中皆知。」
曾為王家婦,張胭自然知道王三郎對薛柔痴迷到什麼地步,也知道薛柔對王三郎的情意。
她幾乎一瞬間,便明了顧靈清未盡之語。
張胭輕嘆口氣,心中想著不妥,不妥,薛柔的性子拘不住,皇帝貴為天下之主,更是不可能低頭。
更不必說,中間還隔著一個太后。
若要強求,定為怨侶。
張胭不敢置喙皇帝什麼,與薛柔的情分不足以令她惹怒帝王,只能期盼神佛保佑。
畢竟是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
「罷了,我回去了,你也莫要在外停留太久。」張胭聲音淡淡的,轉身背對著顧靈清,方才又吐出兩個字,「保重。」
等她回了前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皇帝與薛柔。
正是年少,光看樣貌也著實般配。
只是……陛下怎的瞧著不痛快,另一個人則神思恍惚。
魂不守舍的,不知在想什麼。
薛柔怕被人瞧見端倪,咬了口糕點,才繼續沉思。
每次同謝凌鈺打交道,都格外費心力,她輕嘆口氣。
果然伴君如伴虎。
她也不想討好謝凌鈺,在皇帝面前做小伏低。
可方才他的火氣也太大了,一言不發離去時的背影都透著匆忙,腳步急促到略帶狼狽,像被氣糊塗了。
薛柔心裡七上八下,嘀咕著怎麼去請罪,叫他忘了這一遭。
若是以往,薛柔可能會向姑母求助,這麼些年,她在頤壽殿最常說的話恐怕便是「我好像又惹陛下不痛快了」。
可如今永興郡主的事當頭,姑母夠煩心的了,薛柔不欲打攪她。
思來想去,她眼睛一亮。
謝凌鈺不是送過弩箭給她麼?
第20章 他說不明白為何心煩,只……
謝凌鈺心裡清楚,他回來後臉色不虞,眾人也放不開說話,索性離席。
滿朝皆知皇帝不喜熱鬧場合,倒也不奇怪。
半刻鐘後。
太后看了空蕩蕩的御座一眼,又看了藉故回去的薛柔一眼,輕嘆口氣,「回去罷,早些歇息。」
薛柔走出前殿,一眼便瞧見李順,驚詫道:「你不在陛下身邊,怎的出來了?」
李順跟苦瓜似的皺著眉,不知怎的,陛下今夜看他極為不順眼。
剛巧陛下吩咐去取一卷書,李順忙不迭親自出來拿。
「這麼晚了,陛下還要看書麼?」
薛柔簡直匪夷所思,果真人與人是不同的。
李順見縫插針說陛下好話,「那是自然,否則怎能博古通今,薛二姑娘這是要去哪?奴婢送你一程。」
看李順滿面笑容,薛柔遲疑一下,「我有事找陛下。」
「奴婢親自送薛二姑娘去,」李順眼睛一亮,吩咐身後跟著的內侍,「你去取書,我現下有要事。」
李順心裡激動啊,難得薛二姑娘主動尋陛下。
還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