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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還要去圍場,不能再耽擱了。

謝凌鈺睜眼便瞧見李順那張臉,沉默一瞬後道:「阿音呢?」

李順睜大眼睛,明白陛下還沒睡醒,連忙道:「陛下……卯時一刻了。」

謝凌鈺起身坐在榻上,捏了下眉心,讓自己清醒些,低下頭閉眼,不讓旁人窺見自己此刻臉色多麼難看。

夢中人,分明就是薛柔。

這夢太過真實,每個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包括他自己的心緒起伏。

謝凌鈺臉色越來越難看,動乎情而屬形,則晝夕寤寐俱夢。

他心中渴望薛柔如夢中那般麼?親昵地賣嬌,毫無尊卑可言。

而他居然一一應下她的請求,沒有半點九五之尊的模樣,甚至慌張如每個薛柔身邊醜態百出的裙下臣。

簡直蠢透了。

謝凌鈺恨不得重回夢中,一劍殺了那個被迷惑的自己。

所謂情愛,只會讓人如失三魂七魄,甚而誤了大事。

譬如謝元徹,他的父皇,為了所謂真愛遣散後宮,甚至拋棄骨肉,然後又得到什麼?

得到宗室的虎視眈眈,和前朝大臣的不滿。

謝凌鈺年幼時,便發誓絕不會像父皇那樣。

待登基為帝,他對父皇則多了一重深深的輕蔑,身為君父,只顧兒女情長罔顧江山社稷,實屬無能。

換作他,絕不會如此。

然而,這個夢赤裸裸地告訴他。

他極有可能重蹈父皇的覆轍,對一個女子予取予求。

更讓他惱怒的是,夢中心心念念的,是另一個人唾手可得的。

思及此,謝凌鈺喉嚨有些發緊。

他素來惜才,沒有對王玄逸動手,然而現下,第一次有取他性命的心思。

謝凌鈺出現在眾人眼前時,神色看不出異樣,可薛柔卻覺得他目光滑過自己身上時,停滯了一瞬。

南楚的宜都王已換上騎裝,笑聲朗朗,「素聞大昭陛下擅騎射,何不與眾將士同樂?」

謝凌鈺垂眸飲了口茶,李順看了眼皇帝神色,開口道:「陛下未進獵場,宜都王今日也能多捕些獵物。」

宜都王吃了癟,也沒再說什麼,一夾馬腹,便往獵場深處去了。

女子圍獵不往深處密林去,只在高台周遭打些提前放進去的兔子麋子,故而用過午膳才下場。

薛柔坐在皇帝身側,十分矚目,引得南楚兩位郡主頻頻打量。

永興郡主笑得甜潤,「薛二姑娘果真受陛下看重。」

他話鋒一轉,「外頭都說陛下後宮至今無人,恐怕在等人入主中宮,不知究竟是誰?依我看——」

謝凌鈺不想聽這不男不女的閹人聒噪不已,還是和薛柔說。

皇帝打斷他,冷冷回了句「朕的後宮與南楚無關」。

一句話堵死永興郡主所有話。

永興郡主訕訕笑著換了個事談論,「薛二姑娘今日著騎裝甚美,不知騎射如何?今日總算能見識到了。」

薛柔比謝凌鈺更不給面子,「我的騎術承自我大舅父徐國公,究竟如何想來你們南楚人都知曉。」

當年,她大舅父還是隴西郡公世子時,在前線追著南楚人打,兵家說窮寇莫追,她大舅父卻恨不能趕盡殺絕。

讓不少南楚將士聞風喪膽,記憶猶新。

永興郡主笑容徹底凝滯,心底恨恨,卻聽得皇帝開口。

「她今日不圍獵,」皇帝頓了頓,「留在朕身邊。」

太后因身體不適,並未在一旁,沒人敢糾正皇帝頗能引人誤解的話。

薛柔從一早醒來,便覺小腹墜墜,也沒心思多說。

但永興郡主卻極力勸他們二人一道進獵場,甚至引經據典,表明明君合該與眾臣同樂。

謝凌鈺淺笑,「依郡主的意思,朕今日不去,便是昏君了。」

一兩句話便將永興郡主嚇住,可沒過多久,她又開始做說客。

不止皇帝,薛柔的眉頭也越蹙越緊。

這也太過古怪。

薛柔乾脆壓低了聲音,以扇遮面,「陛下,不若我去一遭,將他計劃引出來。」

「胡鬧。」他看了眼她瘦削肩膀,只覺若遇危險,薛柔連逃都逃不了。

少年聲音涼如秋水,仿佛蘊含了旁的情緒,半晌才道:「倘若你出事,該如何?」

「怎會?」薛柔嘴唇微動,「不是還有朱衣使麼,讓他們跟著。」

謝凌鈺看著她,只覺她果然膽子大。

朱衣使只聽皇帝調遣,她是半點不見外。

謝凌鈺笑了一聲,不語權當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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