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的及笄禮,京中權貴賢達雲集,薛府不可能告訴濮陽伯府來客中有誰。
唯有一個可能,濮陽伯府收到請柬,想藉此搭上薛家,提前登門拜訪,聽見或瞧見什麼。
謝凌鈺臉色越發冷,他命人割舌,貶謫洛陽尹,也沒見薛柔回宮謝他半句。
怎麼旁人三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她就願意給好臉色。
謝凌鈺越想,心底酸意越濃,更因自己身為天子,竟因此險些失態而臉色難看。
過了片刻,他方才緩聲道:「煥之一片孝心,朕允你下月初動身。」
陳宣杵在原地,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甚至因陛下鬆口慶幸不已。
顧靈清卻琢磨出不對,忍不住看了眼陳宣,內心只想破口大罵。
早知這個看不懂眼色的腐儒什麼話都說,他才不會同意一起來式乾殿。
他陳宣是遂了意,卻不管旁人死活。
陛下近來心情尚佳,顧靈清本打算今日將麻煩事一股腦稟告,多要些銀錢。
現在看,還稟告什麼?顧靈清連忙帶著陳宣告退,甫一出殿門,便聽見他自言自語。
「陛下瞧著不大高興?」
「陳少卿,能否拜託你一件要事,」顧靈清面色誠懇,「往後莫在陛下面前提薛二姑娘。」
「為何?」陳宣茫然,「陛下近兩年已厭惡她至此地步?」
陳宣連忙搖頭,「不對啊,我記得在永安殿時,陛下待她很是不錯,那會兒她常不顧宮規,去尋王三郎,陛下也未曾降罪。」
顧靈清恨不能捂住他的嘴,臉上笑容快掛不住,「還有這些事,往後也通通別提。」
「你可曾瞧見陛下案上那隻玄貓?便是薛二姑娘的。」
顧靈清點到為止,看著陳宣恍然大悟的神色後終於鬆口氣。
*
「我乃漢壽侯之妹魏緗,來找薛梵音。」
薛府門前,一頭戴帷帽的少女聲音朗朗。
一聽漢壽侯府,家僕們不敢輕慢,通傳的人回來,垂首道:「貴客緊隨奴婢便可。」
不知走了多久,才到薛柔院子前。
縱使並非首次拜訪,魏緗還是忍不住感嘆,不愧是先帝賜下的宅子。
她坐下後,也沒忘記正事。
只是難以整理措辭罷了。
陳宣與魏絳多年同窗,又是如出一轍的容不得瑕疵,交好多年,與魏緗亦有口頭婚約。
昨日,陳宣登門,一反古板常態,要與魏緗說幾句話。
「魏姑娘,陳某冒昧,聽聞你與薛二姑娘交好,敢問她品性如何?可堪為國母?可變得沉靜穩重,無妒防之心?」
魏緗當即發怒,「陳公子這般打探不妥罷。」
「陳某問這些,實乃心繫國事,陛下看重薛二姑娘,甚至許她的貓兒進式乾殿,陳某以為,薛二姑娘為後,若賢良,定能襄助陛下,若德行不佳,陳某定會死諫,請求陛下另擇他人。」
事涉薛柔,魏緗直接命人打發走陳宣,一早便趕來薛府。
陳宣那個犟驢,定要問第二次,她總得知道薛柔怎麼想,才好回答。
魏緗本以為薛柔會惱,熟料面前少女又驚又喜。
「他此言當真?真會死諫?他在朝中分量如何?」
第31章 她難道不知,他根本不喜……
魏緗有些發懵, 「這……陳宣的確死板,甚至不少人說他苛察太過。」
「譬如?」薛柔湊近了些,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當年陛下派他修渠, 朝中皆言他乃世家子弟,恐怕草草應付,誰知他在雍州征豪族田地受阻,竟直接躺下,高呼要麼同意挖渠,要麼將他屍首抬回潁川。」
魏緗神色有些一言難盡,總而言之是個難纏至極的人。
「如此看來, 他極受陛下信任,」薛柔喜不自勝, 「性情也是極佳。」
她握住魏緗的手,雙眸飽含希冀,「你定要告訴他, 我終日靡衣玉食, 窮泰極侈, 餐飯非象箸玉杯不用,且極其善妒,絕不允夫君納妾。」
一番話下來,連流采都瞪大了眼睛,倒是綠雲頗為理解地點頭。
魏緗呆呆看著面前少女, 有些不贊同地皺眉,想起什麼後終究只是嘆口氣, 將所有勸阻咽下去。
「好。」
待送走魏緗,綠雲瞧流采又要張嘴,連忙小跑至窗邊, 伸頭看一眼,「女公子,又要下雨了。」
「說來奇怪,近來夏日雨水未免太多。」
薛柔猛地想起,姑母每至雷雨夜,便更加難以入眠。
太后身體本就弱,連日無法安寢後,往往白日神思不清,夜間縱使點安神香也夢魘連連。
薛柔至今記得,她幼時思念母親時,便去頤壽殿與姑母睡。
那夜雨密而急,雷聲轟鳴,她被嗚咽聲吵醒,睜眼便瞧見姑母的淚水,一滴滴自眼角落下,濡濕一小片錦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