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殺心頓起,半點不想再裝什麼溫和。
同為男兒,王玄逸剎那明白皇帝想歪了。
他額角冒出冷汗,「陛下,臣剛來不到一刻鐘。」
謝凌鈺目光掃過他,的確衣冠齊整,沒有半分凌亂,心頭怒意終於消去些許。
皇帝冷聲道:「阿音還未出閣,你貿然前來不妥罷。」
「恕臣無禮,難道陛下不是貿然前來?」
王玄逸也隱隱有怒氣,然而面前的是天子,敢怒不敢言叫他更加憋悶。
知曉自己並未來遲,謝凌鈺腦中的弦放鬆些許,被王玄逸刺上幾句,也面不改色。
只要薛柔還是他的,一介臣子幾句話罷了,他自認有幾分容人雅量。
「朕來見未來皇后,有何不可?」
「立後旨意未下,太后更是未曾發話,陛下此言差矣。」王玄逸字字句句像從喉嚨擠出來。
立後乃國事,豈是隨口戲言,需經由朝中商議,還要欽天監占驗。
謝凌鈺聞言,一字未說,只輕笑了聲。
盡在不言中,一個握有權力的帝王,想立誰想廢誰,沒人可以阻攔。
那些朝臣最多添些麻煩,拖延時間罷了,或是在史書中狠狠記上一筆,可謝凌鈺不在乎。
王玄逸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身為王氏子,從未有過這種時刻。
居於高位者的輕蔑甚至不必言說,好似剔骨刀剜人皮肉。
王玄逸卻驀然笑了笑,姿態謙卑,眼神卻略帶挑釁。
「陛下,臣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此生已然完滿。」
謝凌鈺神色凝滯,想要的東西無非是薛柔的情意。
究竟怎樣毫不掩飾的情愫,叫王玄逸這樣胸有成竹,信誓旦旦說自己已經得到她的心。
顧又嶸眼睜睜看著皇帝的臉色時而蒼白,時而發青,慌到嘴裡都發乾,只想借喝口水跑出去,快馬加鞭回豫州。
早知回京要經歷這種場面,她不要升官也要留在豫州,殺人沒現在煎熬。
謝凌鈺心里像有酸水翻湧,手掌掩於袖中攥緊,想拔劍殺了王玄逸,一了百了。
但不行,倘若殺了他,薛梵音這輩子都忘不了他。
縱使薛柔日後心甘情願入宮,謝凌鈺也會反覆想,那只是因為王玄逸死了。
謝凌鈺生來便是太子,不到八歲登基為帝,又籌謀許久從太后手裡拿到兵權。
他無法忍受枕邊人將自己當作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他要薛柔親口承認,哪怕可以嫁給王玄逸,她也願意入宮。
一陣匆匆腳步聲傳來,謝凌鈺知道那是誰,垂眸冷下臉。
他伸出手,卻見少女毫不猶豫從自己面前走過,甚至下意識躲開。
薛柔一聽皇帝來了,滿心怕表兄出事,臉色煞白站在王玄逸身前。
「陛下,他什麼都沒做,你不要罰他。」
「陛下,表兄只是借一壇酒而已,我頭髮未乾,便讓他在廳中稍等片刻。」
「陛下要怪罪,就怪我總想著玩樂,」她頓了頓,「我發誓,及笄禮前再也不會出宮門半步。」
薛柔每說一句,謝凌鈺臉色就難看一分。
她一口一個陛下,回護的全是身後的少年。
「不出宮門半步?」謝凌鈺怒極反笑,「你若說不出式乾殿半步,倒還能商榷一二。」
他說完,見眼前少女緊抿著唇,要哭不哭,仿佛真的在考慮。
謝凌鈺沒有半點高興之色,心里繁雜情緒堆疊,像一團黏稠淤泥沒過,甩又甩不脫,洗也洗不乾淨,徒增無可壓抑的憤怒煩躁。
她就這樣喜歡他?
喜歡到這樣的要求都能答應,喜歡到全然聽不出他只是氣瘋了隨口胡說,甚至沒想到要反駁。
只要王玄逸在,她那些頂撞天子的本事就通通收斂,順從乖巧,唯恐王玄逸受傷。
謝凌鈺往日是盼著她莫要不聽話,但此刻,只覺心底的弦斷了又斷。
「行了,」謝凌鈺哂笑,「朕也不願你去式乾殿,干擾朕處理朝事。」
他反覆咽下過分孟浪的話,最後只道:「到朕身邊來。」
薛柔預料中的訓斥並未出現,她抬眸,望見謝凌鈺眼底濃重郁色,後背發涼,乖乖走過去。
見她不情不願,謝凌鈺索性握住她手腕,輕輕一拽,便將她帶至身側。
離得太近,薛柔偏過臉,抬眸小心打量他。
不知是不是氣到了,總覺謝凌鈺就連唇瓣也比平素紅艷許多,與他的硃砂耳墜相映,多幾分妖異之感。
就是那眼神叫人如進寒潭,不敢多看。
謝凌鈺察覺被打量,鼻尖縈繞少女身上的香氣,莫名沒那般煩躁。
薛柔見他臉色變得平和,大著膽子開口:「能否讓表兄回去?」
再留王玄逸在這兒,薛柔怕皇帝越想越怒,命朱衣使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