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恰巧得塊好玉, 托人做成兩枚平安符,便想請大師開光,給阿娘和姑母消災。
可慧忍不在京中,靜若大師也在閉關,拖著拖著時疫已消, 便忘了。
沒想到謝凌鈺還記得。
少年見她反應,輕笑:「不記得了?你當初支支吾吾求朕, 能否命大師出關。」
「朕說大可以交給皇寺開光,你死活不肯,說要最好的僧人。」
謝凌鈺越說, 薛柔頭越低,恨不能叫他停下,別再回憶年少不懂事時所作所為。
她根本對佛道一竅不通,只當名氣越大效果越好,就這樣稀里糊塗去求謝凌鈺。
待少年終於住口,薛柔冷靜下來,陡然想起姑母說過的話,忍不住關心慧忍的行蹤。
「陛下怎知慧忍要回洛陽?」薛柔抿唇,小心翼翼試探。
「他聲名在外,此次回洛陽一路講經,朱衣使自然知曉。」
謝凌鈺眼底划過一絲不滿,他和先帝一樣,不喜這些和尚道士。
奈何戰火不休,百姓篤信,就連帝王也要裝模作樣尊崇一二。
先前,謝凌鈺看慧忍稍稍順眼,一來因慧忍贈他耳墜,在眾人面前贊他有人君之表,二來因慧忍低調儉樸,從不惹人放下農桑圍觀追捧。
可這次卻一反常態,還未入京,路上望族給的錢帛就裝了五車。
謝凌鈺不再去想這些和尚收了多少金銀,看向薛柔,「你想去阿育王寺麼?」
想起姑母日漸虛弱的身體,薛柔自然想找慧忍,哪怕無用,給姑母一些安慰也是好的。
可她見皇帝的態度,像是打算和她一同去。
薛柔猶豫,看姑母的意思,她和慧忍已有聯繫。
她完全不必為了這一件事,跟謝凌鈺再出一次宮。
謝凌鈺幽幽道:「阿音不想去?」
「可是有旁的人能替你去?」
少年目光掃過她微妙神色,忽然想起王懷玉便是在阿育王寺剃度,不由自主冷笑一聲。
薛柔頭皮發麻,連忙笑道:「我自然想去。」
她一臉誠懇看向皇帝,「可我在疊翠園,發誓及笄前再也不出宮門半步。」
謝凌鈺氣得輕「呵」一聲,「朕往日不見你信守承諾。」
「無妨,朕帶你出去,不算違諾。」
少年的聲音涼幽幽的。
一瞬間,薛柔甚至以為自己那點心思都被看破,只是謝凌鈺給她面子沒說。
她忍不住喝了口水,不自覺兩隻手交疊,頷首道:「好。」
謝凌鈺嘴角微揚,沒再繼續追問她的異樣。
因沈愈之久久不來,薛柔有些著急,低頭不停摸玄猊的腦袋。
再抬眼,便見皇帝當著她的面翻開奏摺。
薛柔唯恐瓜田李下,連忙別過臉,想離遠些。
「怕什麼?」謝凌鈺放下奏摺。
「怕看見不該看的。」
謝凌鈺淡聲道:「過來,看見了又如何?」
讓薛柔看見幾份奏摺,尚書令便能逼宮換帝不成?
若真如此,他還做什麼大昭天子,早日去給先帝祖宗請罪好了。
「阿音若覺無趣,殿內有書卷,自去取便好。」
薛柔臉上笑容快掛不住,謝凌鈺寧願讓她碰那些寶貝,也不放她回去。
皇帝喜歡書,式乾殿內不少孤本古籍,大多晦澀難懂。
薛柔沒有半點興趣,又坐了會兒,連玄猊都百無聊賴到跳下去四處轉悠。
她忍不住起身,走向那些書卷,有絲帛,有竹簡。
薛柔好奇翻開一卷,卻聽見李順低聲提醒:「薛二姑娘,這是朱衣使查抄發丘賊寇時,送進宮的。」
聞言,薛柔臉色一白,手裡的竹簡是隨葬品。
她連忙放回原處,又淨過手才老實坐下,半是發呆地看謝凌鈺批閱摺子。
「都不喜歡?」謝凌鈺筆一頓,抬眸看向她,「阿音平素愛看什麼?」
薛柔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咽下。
詞曲志怪,都是些不入流的東西。
她都怕帶進式乾殿,玷污了肅穆之地。
「我沒什麼喜歡的。」薛柔猶豫再三敷衍回應,「況且,陛下不必遷就我什麼,我又不在式乾殿長住。」
謝凌鈺眼底溫和之色微凝,盯著她,最終也沒說什麼。
薛柔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好在沈愈之終於來了。
和先前一樣望聞問切,沈愈之露出個笑臉,「身體調養甚佳。」
謝凌鈺在一旁淡聲道:「她昨日用的香或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