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願,打定主意要留在宮外,躲著他,甚至不惜服藥。
是藥三分毒,難道她不懂?
「阿音,世上諸多事,無需以傷身解決,朕說過不逼你。」謝凌鈺頓了頓,「你同朕說句實話。」
薛柔怔怔,迴避他的視線,「我聽不懂陛下說什麼。」
真實言相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謝凌鈺只會把她看得更緊。
她捂住心口,蹙眉道:「我有些悶。」
「陛下懷疑我,難道連沈太醫也懷疑麼?我總不能自己害自己病一場,所圖為何?」
謝凌鈺閉了閉眼,被她噎得啞口無聲。
懷疑她,難道不該懷疑麼?
薛柔嬌氣得很,且極為惜命,從小稍感風寒,半個月後太醫都說無恙,她愣是繼續喝一旬補湯。
如今莫名發低熱,還有心思把妝奩打開,百無聊賴試著以往未戴過的首飾,喝著加過蜜的西陽茶,躺在榻上裝睡。
現在倒好,倒打一耙指責他懷疑,口口聲聲反問所圖為何?
還能為何,無非是心裡還有旁人,不肯早些成婚。
「薛梵音,你真想讓朕明說所圖為何?」
謝凌鈺死死握住她手腕,不讓她掙脫。
心口鈍痛,如洪水堵塞需要宣洩,克制不住想將那些破綻與蛛絲馬跡一句句說與她聽。
倘若眼前人還是嘴硬,那便在式乾殿住上十天半個月,衣食住行在他眼皮子底下,屆時自見分曉。
薛柔有些怵,眼前帝王的臉色太過難看,審視的視線無處可避,像一張密密的網裹住她。
無論怎麼掙扎,都沒處躲。
「阿音,非要朕將那些——」
原本面沉如水的少年渾身僵住,怔怔低頭。
少女坐在榻上,像乳燕投林一樣撲到他懷裡,剛好能抱著他的腰哭訴。
「陛下,我這段時日常常因低熱頭暈,沈愈之都不知原因。倘若總這樣,我會不會死?」
「薛梵音!你胡言亂語什麼?」
謝凌鈺驚怒交加,恨不能捂住她的嘴,讓她別再說話。
但她現在腦袋埋在他懷裡,根本看不見神情。
「可慧忍都說了,我現在不能進宮,靜若也這樣說,京中皆傳阿育王寺靈驗,陛下就為了我,令其閉門,所以神佛降罪。」
聽著那隱隱帶著委屈的聲音,謝凌鈺喉間一滾,半晌,嘆息一聲。
「若降罪,為何不到朕身上?」
薛柔見他不為所動,當真有些急,她不信佛,但母親信,年年去寺里為她供奉佛經祈福。
現在那些僧侶不知情況如何,倘若在地牢里沒命,薛柔恐怕去了隴西也心中難安。
「陛下是天子,若怪罪自然繞過你,都到我頭上。」
謝凌鈺垂眸,懷裡的人長發披散著,如墨色綢緞。
意識到自己所有怒意都被擊碎,消失無蹤後,謝凌鈺一陣啞然。
倘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以換薛柔這樣同他說話,倒也可以。
為人夫君,難得糊塗。
他忍不住揉了揉薛柔發頂,「你定要住在宮外三年麼?」
「是,」薛柔終於抬首,下巴蹭到他身上繡紋,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像黏著他的貓,「陛下,你放了那些僧人好麼?」
良久,謝凌鈺忽然抬手,指腹輕輕撫了下她額頭。
方才她抱的太用力,白皙額頭因繡紋有些泛紅。
薛柔忽然想起什麼,她裝睡時,以為那道柔軟觸感是陛下指腹。
但現下看,分明不是,謝凌鈺的指腹沒有那樣軟。
她整個人僵住,眼神停在少年臉上,鳳眼高鼻,然後是……
察覺懷裡的人不對勁,謝凌鈺安撫性地摸了摸她頭髮。
鼻尖聞到薛柔發間的香氣,他想伸手抱得更緊一些,可又怕嚇著她。
謝凌鈺有些恍惚,甚至不確定方才薛柔說了什麼。
「阿音,方才可是說阿育王寺的僧人?」
薛柔心不在焉「嗯」一聲,聽見皇帝平靜道:「朕已放他們回去。」
又是敷衍的一聲「嗯」,權作回應。
謝凌鈺忍不住蹙眉,想問什麼,卻聽眼前人道:「陛下,我在宮外修行的話,可以在薛家的寺廟麼?」
「去慈恩寺。」
謝凌鈺語氣平淡,「朕撥朱衣使守衛,你無需擔心。」
薛柔錯愕,朱衣使這般閒麼?被陛下輕飄飄打發去守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