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派人去問父親,連他也說朝中並無異樣。
眨眼便是上元節,與京中百姓皆歡聲笑語不同,從皇宮至官宦之家,都沉抑低凝。
原本皇帝今日該與民同樂,可謝凌鈺以太后身體不適,需得靜養為由留在宮中。
薛府更是無一人出門,就連薛儀也小心翼翼,不敢露出鬆懈神色,唯恐被父親認為不孝順太后,觸了霉頭。
入夜,薛柔回慈雲庵居所,忽見一比丘尼入內,手持卷經書,柔聲道:「女公子,此乃我手抄,為太后祈福。」
薛柔盯著這張臉,先前似乎沒怎麼見過,明白什麼後,讓其餘人都退下。
「你是?」薛柔遲疑。
姑母什麼都沒交代,只說會有人接應,連接引人叫什麼,長相如何,皆未提及。
「趙旻。」那比丘尼臉色淡淡的,給她看一枚玉牌,「我從京外星夜趕回,好在還剩兩個多時辰,女公子我們先走。」
薛柔蹙眉,「怎麼走?」
「先將你院外的婢女支開,尤其那個會武功的。」
趙旻不信任一切習武之人,危險過大,一旦是細作,便是甩也甩不掉的麻煩。
「那是姑母送給我的。」薛柔忍不住解釋。
「她看人的眼光很好麼?」
趙旻的語氣和神色驚到薛柔,叫她半晌說不出話。
許是眼前少女太年輕,慌亂青澀的模樣叫她回憶往昔,趙旻語氣柔和許多。
「做這種事,誰也不能知曉。你若往後想見,令夫君回京,從薛府帶幾個奴婢去伺候,也不是難事。」
薛柔怔住,不知趙旻如何看出她想法的。
母親和阿弟可以去隴西,但綠雲是家生子,流采是宮女,都離不了京。
趙旻頗為無奈,補道:「我等會要一把火將這禪房燒了,你不想她們出事,便讓她們離遠些。」
話音落下,薛柔便起身,出去對綠雲道:「我想吃鍾媼做的跳丸炙,你去請她做。」
她嘴角揚起,對婢女們道:「我同這位新來的比丘尼格外投緣,你們快去外頭買些吃食,我要好好招待她。」
薛柔報了一串名字,隨後才看向右手邊。
她將懷裡的貓兒塞給流采,睜眼說瞎話道:「玄猊叫個不停,你把它送去阿珩那兒,就說我同意他多餵幾日。」
待重新回到內室,薛柔開口:「我們怎麼離開?從側門麼?那裡有薛府的護衛,我可以支開他們。」
「不必。」
趙旻漫不經心走到榻前,一把將層層疊疊錦繡綢緞掀開,蹲下來摸了半晌,露出個口子,往下看黑黢黢的。
見薛柔瞪大眼睛,趙旻疑惑道:「薛韻沒和你說過,她當年是如何與謝元徹暗通款曲的?」
「她一個官宦人家有婚約的姑娘,怎麼神不知鬼不覺與天子私會,你沒因好奇去問過她?」
薛柔越聽臉色越僵,誰會問長輩這些東西?
見她不語,趙旻也不尷尬,拍了拍床板,讓她先下去。
薛柔慢慢摸索著走,終於看到一絲光亮時,長舒口氣,心道姑母當年委實不易。
她腳有些酸麻,想歇一會,抬眼便見直愣愣立著的人。
說是人,實則已然青紫,硬邦邦杵在那。
薛柔想尖叫,但壓了下來,聽見趙旻安撫道:「莫慌,估計是薛韻安排的,用來代替你,我把她搬上去,你先原地等著。」
想想一具屍體在自己床下密道,薛柔有些想嘔,更不必提腐臭與桐油混合的味道,更是熏得人想暈過去。
她在密道內,摸不準時間,只覺不過片刻,趙旻便回來了。
怕薛柔被嚇壞了,趙旻儘量與她搭話,「薛韻也是,怎麼什麼都沒跟你說,不過從京城至隴西,我都會一路護送你。」
想起什麼,薛柔問:「你為何對姑母直呼其名?」
倒沒有指責意味,薛柔眼底濃濃不解。
這個趙旻是何方神聖?怎的從小到大沒見過她?
「我同薛韻,如同你與魏緗,還要尊稱麼?」趙旻輕嗤,「她當年見謝元徹,頭上簪子還是我做的。」
「原來是你!」
薛柔眼睛一亮,終於知道這名字為何熟悉,上回讓螺鈿司幫忙做瓔珞,姑母提了一句。
她頓時覺得眼前女子親切起來,步履輕快許多。
等終於走出那條密道,面前赫然是廢棄的小宅院,荒草叢生,都快有一人高。
一牆之隔的嘈雜聲傳進耳朵,外頭便是慶賀佳節的人群。
薛柔有些恍惚,坐上馬車後方才逐漸回過神,清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比恐慌更先湧上心頭的,是興奮,心好似跳到喉嚨,卻有無可言喻的愉悅。
她忽然明白,為何有人好獵虎,極度危險的境地,給人的刺激非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