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定州事果真棘手,謝凌鈺沒打算久留,起身準備離去。
薛柔見他目光突然落在冰鑒上的瓜果,正奇怪何處不對,卻聽他蹙眉道:「阿音過幾日來癸水, 得少吃些冰的。」
見薛柔抿唇低著頭,謝凌鈺心裡一軟, 覺得方才語氣生硬了些,便對宮人道:「你們在一旁伺候,為何不多提醒?」
綠雲連忙請罪, 慌得要命, 薛柔終於看不下去, 胡謅道:「是為陛下準備的。」
聞言,謝凌鈺目光落在冰鑒上,沒一個是他喜歡的。
他神色卻和緩些,全無被欺瞞的不快,緩聲道:「既如此, 朕便讓李順都帶去式乾殿,不算辜負阿音的心意。」
眼瞧著皇帝真把東西帶走, 薛柔嘴唇動了動,最終沒說出阻止的話。
顯陽殿內的宮人皆小心翼翼,仍因陛下方才指責而靜謐無聲。
忽然, 趙旻盯著薛柔,眼神驚疑不定在她面上逡巡,道:「陛下怎麼什麼都信?」
依她看,皇后方才的謊言異常拙劣,半點技巧也無,竟就這樣糊弄過去了。
薛柔懨懨的,心道往後夏日貪生冷的東西,恐怕都要被謝凌鈺約束,一時沒心思回應趙旻。
半晌,薛柔回過神來,想起還有正事,索性直接問:「陛下說近來前朝事沒什麼,或許不算大事?」
趙旻凝神思索半晌,搖了搖頭,一時也摸不准皇帝的說法準確與否。
謝凌鈺自幼起眼裡仿佛沒有大事,哪怕臨淮之亂波及十餘郡,他也沒慌神,姜太傅讚嘆過陛下舉重若輕。
恐怕天塌下來,在陛下眼裡都無足為懼。
趙旻眉頭擰得越發緊,她如今沒有螺鈿司耳目,消息來源過窄,說到底,皇后在朝中能用的人太少。
趙旻垂眸將薛氏能用的男兒默默數了遍,更想長嘆口氣。
薛珩的年紀太小,縱使皇帝為他封爵,他也沒到能入仕的歲數,薛兆和更是以疾致仕,沒半點用。
王家倒是能用,可出了王玄逸那檔子事,趙旻覺得皇后還是少與外祖家來往。
思來想去,趙旻「哎呀」一聲,「我怎忘了靜宜郡主,她還未婚嫁,倘若娘娘將她許給哪位宗室,好處不必多說。」
雖與薛儀沒見過幾面,可趙旻在卷宗中了解過她,倘若皇后開口,她為了薛氏也會同意。
「不可,」薛柔臉色變了,「此乃終身大事。」
她的拒絕太過乾脆,趙旻連勸說餘地也無,只好擱置此事。
一連過去幾日,後宮皆風平浪靜,謝凌鈺近來忙得很,亥時才回顯陽殿。
薛柔突然多出大把時間,可以獨自去御苑散心,一時不知是先去靈芝池好,還是先去太液池上三山賞花。
還未等她定奪,姜吟便進內殿,遲疑一瞬後道:「靜宜郡主遞了消息,想進宮一敘。」
當初嫏嬛殿人盡皆知,這對姊妹關係算不上親密,薛儀入宮恐怕不是單純敘舊。
薛柔看了眼天色尚早,「她今日便能進宮。」
她這個長姐,不喜廢話,寥寥數語便能將事情前因後果闡明,費不了多少時間。
等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聽見宮人通稟郡主在殿外侯著了。
莫說趙旻眉梢微挑,就連薛柔也停下理琴譜的動作,這般快,除非是薛儀一直在宮門外侯著,得了回應便馬不停蹄往顯陽殿趕。
薛儀這般著急,不大常見。
果然,薛儀進來時額頭有薄汗,甚至步搖都一步三晃,流珠甩到鬢角上。
薛儀規規矩矩行過禮,「娘娘,可否出去說?」
哪怕閉上眼睛瞎猜,薛儀都能猜到皇帝在顯陽殿放了自己人,此處根本不便說話。
薛柔遲疑片刻,頷首道:「阿姐不必多禮,與先前一般即可,靈芝池邊素來無人,不若去那。」
池邊微風拂面,遠望水面心神安寧。
薛儀卻半點不見平靜,好似越發焦急,嘴唇顫了下,道:「娘娘能否同陛下求一道賜婚聖旨。」
「賜婚?給誰賜婚?」
沒有宮人在側,薛儀閉了閉眼,終於因驚怒交加而露出幾分真實情緒。
「給我賜婚。東安王那個蠢貨想讓陛下廣納貴女為妃,他告訴我,想把我送進宮。」
薛儀實在難以描述,聽見舅舅今日同她說此事時的心情,不啻於白日一道雷劈了下來。
她恨不能立馬進宮,向皇帝辯白此事絕非她指使,自己先前半點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