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勸大舅母的,」薛柔言罷,讓綠雲上前,「回宮後,把那柄鶴紋玉如意賞給表嫂。」
她轉過頭,關切道:「你們何時認識的?」
「我們在去隴西的路上遇見。」
薛柔問的仔細,只等謝凌鈺回來後,讓他莫要再記恨,表兄都成親有孩子了。
堂堂天子,還斤斤計較過去。
聞言,薛柔仔細一算,差不多能對上月份,眉頭舒展。
「甚好。」
見皇后色如桃李,進來後並無釋然神色,短暫詫異後便平靜下來,王玄逸便知兄長騙了他。
早知她心中並無負擔,就不回洛陽了。
沉默片刻,王玄逸忽而笑道:「攜內子回京,也是已然釋懷,往事如雲煙散,此後若無大事,便不會回京了。」
他頓了頓,嘆息:「那日甘芳園內,表妹思索片刻,便已有抉擇,委實果斷,我不如皇后多矣。」
一旁的薛珩冷眼旁觀,靜默得恍若石像,只等事態不對便拔刀相向。
此刻,他額頭青筋鼓起,只想趕客,卻被阿姐一個眼神摁住。
左右表兄已放下,薛柔覺得無什麼不能說的,「在此之前,我已有決斷。」
「……何時?」
王玄逸苦笑,原來他從來沒有懂過她,就連最後的猜測也是錯的。
薛柔沉默,自己也不清楚,應當是式乾殿內,那一刀下去後,她回顯陽殿的路上便開始恍惚。
手握匕首時,自己為何沒有用力?
但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何況,這是她與謝凌鈺的私事,不欲再提。
她淡聲道:「記不清了。」
送走表兄,薛柔看見母親面帶憂色,問道:「怎麼了?」
「我見你方才怔神,不知在想什麼?」
王明月怕女兒傷感。
「我只是在想,」薛柔頓了下,整理措辭,「姑母曾告訴過我,忘記過去無法改變的,接受當下已經變化的,坦然迎接以後未知的。」
「先前不懂,自己走一遍就懂了。」
回宮路上,薛柔撩開帘子,瞥見沈家的馬車,眉頭終於蹙起。
「那不是沈愈之平素出行的馬車麼?」
謝凌鈺離京前,信誓旦旦會把沈愈之帶上。
這半年來,薛柔若有不適,皆召用慣的另一位女醫診脈。
綠雲去太醫院拿東西,也從未見過沈愈之當值。
他怎的還在洛陽?
薛柔臉色隱隱難看,直到回顯陽殿,越想越覺不對,命人去沈家,召沈愈之進宮一趟。
她坐在外殿,定定盯著面前滿頭冒汗的太醫,驀地笑了聲。
「沈太醫,陛下回回騙我,你都頗為配合啊。」
皇后輕易不為難人,語氣仍舊溫柔,細聽卻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沈愈之更惶恐了,沒想過年紀一大把還要摻和帝後間的事。
「臣本是與陛下一道離京,剛出京畿,便聽聞南楚每逢夏季暴雨,常有洪澇,此後易有疫病,陛下便遣臣回京,尋些軍中易推行的方子,臣奉旨回來後,便泡在祖先留下的故紙堆中鑽研,一時……」
見沈愈之絮絮叨叨扯出一長串理由,薛柔心裡怒火卻燒得越旺。
謝凌鈺怎會離京後才想起南楚夏日易有疫病,他初春南下前便備好草藥,早運了過去。
分明就是故意把沈愈之留在洛陽,他自負年輕,又習過武身體頗佳,乾脆把御用太醫撂給她了。
原來她勸的那一遭,他半句也沒聽進去。
「他身上還有刀傷,他說自己不需要太醫,便是不需要了?身邊就沒有人勸他兩句?」
沈愈之越聽越緊張,腹誹陛下發話,旁邊誰敢勸諫。
再者,陛下的理由也容不得旁人多說什麼。
薛柔眼見沈愈之臉色發白,意識到自己遷怒了,命人端杯茶給他。
「沈太醫,是我方才太過激動,放心,我不會降罪於你,」薛柔緩了緩,「你即刻啟程去軍中,我會撥朱衣使護送。」
沈愈之心裡也擔憂皇帝,聞言想著皇后親自發話,陛下定然無可反駁,幾乎毫不猶豫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