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黃昏已至,家中的小嬰兒畏懼風寒,窗戶早已被嚴實地關上。
在周宴宴的記憶中,周老爺子膝下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周忠天,依舊居住在村里,也是個農民工來的。二兒子便是周父,分家之後,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便隨長子同住。
還有個小女兒周淑蘭嫁去了隔壁村,丈夫是個木匠來的,小日子也過得不錯。
回想起未分家前,一家人曾同住在一個院子裡,當年周父與李氏的婚事卻成了家庭矛盾的導火索。周老太太對李氏的怯弱性格頗為不滿,對這門親事堅決反對。
但周父卻對李氏,堅決要娶她為妻。這令周老太太大為惱火,她放下狠話,若周父堅持要娶李氏,那就必須分家,而且她絕不會出一分彩禮錢。
當年的周父年輕氣盛,毅然決定分家。他自己在村中建起了一間簡陋茅屋,將李氏迎娶進門。
周老太太因為多次嘗試都未能讓周父改變主意,終因氣急敗壞而病倒,不久後便含恨離世。這一悲劇深深烙印在周老爺子的心頭,他每每思及,都忍不住痛罵周父的叛逆與不孝,認為若非如此,老伴或許還能多享幾年天倫之樂。因此,他憤然發誓要與周父斷絕父子關係,甚至嚴令其他兒子不得與他相認。
這些年過去,周父心裡也充滿了悔意,然而逝者已矣,他只能盡力避免出現在周老爺子面前,以免再添他的怒火。
如今周宴宴已經八歲了,再深的隔閡也理應逐漸淡化。今日得知周父竟遭遇狼襲,腿部受創嚴重,周老爺子在家中輾轉反側,心緒難平。夜幕降臨,他終究無法抑制內心的擔憂,決定親自前往探望。
畢竟,血濃於水,縱使曾經因老伴離世而心如刀絞,但周老爺子又怎能真的割捨下這份骨肉之情呢?
「祖父,要不您進屋稍作休憩?爹爹見到您一定會很高興的。」周宴宴輕聲提議。
第4章 徹夜難眠
周老爺子收回遠眺的目光,輕嘆一聲,「罷了,不必了。」他話語間,手中遞過藏著的錢袋,「家中光景不甚樂觀吧?這些銀子,拿去為你爹置辦些藥物吧。」
周宴宴接過那沉甸甸的錢袋,只覺其中的銀子重如千鈞,「這銀子,我不能收。爹要是知道了,只會更加自責。」她心中早已明了,周父多年來對於無法盡孝的愧疚之情。老父親健在,卻未能承歡膝下,尤其是周父自己為人父後,更能體會到當年父母的艱辛與不易。
然而,周父卻無法回報那份深厚的養育之恩,心中的痛楚可想而知。
「收下吧,照顧好你父親,我該走了。」周老爺子語畢,又望了一眼那簡陋的茅屋,隨後轉身,緩緩離去。
周宴宴緊緊攥著手中的錢袋,眼神追隨著周老爺子漸行漸漸遠的背影,思緒萬千。而她的鄰居慕嬸子,則帶著滿滿的好奇心,伸長脖子越過圍牆的界限,窺探著周宴宴的一舉一動。
「宴宴啊……」慕嬸輕聲地喚著。
周宴宴聞聲轉過了頭,一眼便看見了慕嬸,「慕嬸,您也在啊。」
「方才走過去的那位,莫不就是周老爺子?」慕嬸子是一個略顯瘦削的婦人,但與瘦骨嶙峋的李氏相比,她的膚色顯得更為白皙且充滿生機。
周宴宴微微頷首,「正是。」她再次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錢袋,心中默默地盤算著,待會兒該如何向周父提及這件事。
「唉,說起來,周老爺子終究還是惦記著你父親的。」慕嬸輕嘆一聲,然後話鋒一轉,她抬起手臂,遞過一個籃子,上面還蓋著一塊布。「來,這點小玩意兒拿去,給你們一家子換換口味,別嫌棄東西少啊。」
「慕嬸,這我真的不能收……」周宴宴今日已然收了不少東西了,此刻心中涌動著滿滿的暖意。
「快收下吧,我家裡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事兒等著我去忙呢,我得趕緊回去。」慕嬸催促著。
周宴宴也沒來得及查看籃子裡是什麼,接過籃子後便嚮慕嬸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慕嬸。」
「別客氣,就是點小意思,我走了哈。」慕嬸說罷,便轉身快步消失在牆角的轉彎處。」
周宴宴提著籃子和錢袋子進了屋內,李氏見狀,心生好奇,遂問道:「宴宴,你剛才跟誰說話?」
周宴宴輕掀帘子,步入屋中,目光瞥向一旁正出神的周父:「方才祖父來過一趟。」
一聽到「祖父」這兩個字,周父頓時精神一振,他轉過頭看向周宴宴,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動:「你是說,你祖父剛剛真的來過了?」
周宴宴頷首,將那錢袋子擱置在炕沿一側:「祖父給我的這些銀子,我並不想要的,但祖父執意要給我,我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