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凌的目光微側,終於伸出手接過了那串誘人的肉食,卻未曾開口半句。兩人就這樣並肩而立,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水中搖曳生姿。
過了許久,蕭凌終
於打破了這份寧靜:「你的小攤很清閒嗎?還是你這是在故意避開忙碌?」
周宴宴微微一笑,眼神悠然地掠過遠處的小攤,目前還沒有到尖峰時段,所以小攤還不到忙碌的時候:「清閒倒也說不上,不過嘛,就算我真的偷個小懶,他們自會寬容以待,畢竟,我還是個需要呵護的小妹。」
蕭凌低頭輕咬了一口稍顯涼意的烤肉串,隨後目光上下細細打量了周宴宴一番,眉頭輕鎖:「明日,我帶你前去挑選幾套新裝,你這副模樣,倒真有幾分村野小姑的味道了。」
周宴宴聽聞此言,隨即垂下眼帘,細細端詳起自己的衣物來。心中暗自嘀咕,方才不是已解釋過,此番出行是為了勞作,不需特意換上新衣:「我本出身鄉土,村姑又咋啦,往日裡我不正是這般模樣?只是好奇,往日的我,在你眼中,又究竟是何形象?」
「倒頗有幾分乞丐的風範。」少年那略帶調侃意味的低語,周宴宴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反駁道:「分明是你更像那漂泊街巷的乞兒。」
轉念間,想起自己往日衣衫襤褸,補丁層層覆蓋,確有幾分流浪者的神韻,不由自主地輕笑出聲。
周宴宴心中突然想到了什麼,遂問道:「這碼頭上,我之前設攤時,遇一收費小吏,專程向我索取攤位費,卻未見其向旁人要,今日卻反常未來,這是為啥?」
蕭凌淡然一笑:「此事我已替你處理了。」
原來,他今日恰立於碼頭之側,不經意間聽到了那收費小吏與數名攤主間的竊竊私語。他久經沙場,耳力非凡,即便碼頭人聲鼎沸,那幾人密謀之語也未能逃過他的耳朵。
是周宴宴那生意興隆的小攤,引來了同行的嫉妒。他們聯手買通了負責巡邏的小吏,意圖通過高額收費迫使周宴宴難以為繼。只要周宴宴在此擺攤一日,便收費一日。
蕭凌雖長年征戰邊關,少有機會久居城中,但天子念及他自幼隨父征戰,功勳卓著,特恩准他在為祖母祝壽後,長留京城,並賦予他訓練軍隊及管轄天陽城一帶的重任。
未曾想,在這自己管轄的地界上,竟有如此齷齪之事發生。他當即下令,將那貪腐小吏革職查辦,責令其返回家鄉,以示懲戒。
周宴宴愕然抬眸:「此事我尚未提及,你怎地知道的?」
這速度也太快了吧,一聲不吭就把她的麻煩給處理好的。
蕭凌卻似故意避而不談正題:「我之前可是跟你說過,若有難題纏身,儘管尋我便是,你卻獨自承受,未曾吐露半句。」
若非他恰好立於不遠處,機緣湊巧下耳聞此事,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被他們欺負到什麼程度了。
周宴宴一時語塞:「……」
她本早向他反映這件事情的,誰知道啊,後面自己去了學堂學識,再到後面店鋪裝修的瑣碎,加上前日燒烤攤上的小風波,種種瑣事交織,讓她忙得暈頭轉向,給忘了。
周宴宴輕嘆,轉而關切起他,「觀你今日神色不佳,莫非心有千千結?」
蕭凌緩緩道:「過年了,卻也是我母親離世之日,故此出來走走,希望能讓心情得以舒緩。」
他並未刻意隱瞞,心中卻生出莫名的情愫。在這孤獨的日子裡,他不知為何,總是想來到這個地方。往年此時,他總是孤身一人,困於屋內。而今不同,或許是因為,這裡有了她的存在,讓這份孤寂有了不同的意義。
蕭凌凝視著身旁那位嘴角常掛溫馨笑意的小丫頭,與她待在一起,總能讓他的心情輕鬆許多。
周宴宴未曾預料到這個緣由,她滿懷歉意地說:「真的很抱歉,我未曾意識到這會觸及你的痛處。」
「無妨。」蕭凌倚欄而立,目光投向浩瀚星空,「母親離世已數年,這份思念我已漸漸學會與之共處。」
周宴宴隨他一同仰望星空:「生老病死,世間常態,或許她在另一個世界正享受著安寧。人生需得向前,心中懷念雖深,卻不應成為前行的羈絆。讓過往成為力量,而非負擔。」
言畢,周宴宴輕輕撫平裙擺的褶皺,眼神望著蕭凌道:「作為朋友,我承諾,自今日起,每年的此刻,我都將伴你左右,共度此一日。」
隨後,她回到了熱鬧的攤位之中。
蕭凌輕輕捻動著手中噼啪作響的燒烤,目光追隨著她嬌小卻忙碌不輟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低語道:「這小丫頭片子……這句話,倒是從你你口中說出的哦……」
夜深人靜,直至星辰漸隱,攤位才緩緩收攏,今日亦是售罄而歸。碼頭邊,人跡已稀,唯余燈火闌珊。周宴宴習慣性地抬頭望向蕭凌所在的方向,見他依舊靜坐在那,便以笑靨相迎,揮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