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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霽曦幾乎一躺在地上,便徹底昏睡了過去。

初雪晴忙生了堆火,撿了些樹枝架起來,先將披風掛上去晾乾,再等披風乾了,褪去裴霽曦濕透的衣物,重新包紮了傷口,為他蓋上披風。

裴霽曦的懷中有一方手帕,她沒仔細看,手帕本就被河水浸濕,她便將帕子覆在他的額頭上為他降溫。

一番折騰下來,她已經汗流浹背,絲毫感受不到春夜的微涼了。

忙完裴霽曦,她才顧上自己,身上還濕著,她看了看昏迷的裴霽曦,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便褪去了外袍,只著中衣,守在裴霽曦身旁。

兩人的衣物都架在火邊烤著,迎著樹林裡的微風輕輕擺動,彼此衣袖相卷,衣擺相觸。

她看著火光下雙眸緊閉的裴霽曦,仍舊是一副蒼白面色,方才為他換衣的時候,看見了他身上遍布的疤痕,每一道都是功勳,卻也是生死。

生命的確是平等的,可有些人的存在,就是有著更大的意義,因此,她想,無論是墨語、輕風,還是她,抑或是定遠軍千千萬萬個士兵,都願意為了這個人赴死。

無關情誼,更無關情愛。

對,無關情愛。

裴霽曦渾渾噩噩,可腦中始終有一根弦緊繃著,讓他在昏迷時也不得放鬆。頭痛欲裂,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

他努力睜開雙眸,卻見只著中衣的初雪晴坐在他身旁,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他抬手才發現,自己也只著褻褲,蓋著披風。

初雪晴反應了一會,才發現裴霽曦醒了,她未料到裴霽曦這麼快就醒了,意識到兩人的狀態,她支支吾吾解釋道:「世子衣物都濕了,我便放在火邊烤著。」

她忙起身到兩人晾著的衣服後面,披上自己的外袍,又拿起裴霽曦的衣物,一摸也都幹了。

她將衣服放在裴霽曦身邊,猶豫問道:「世子,我幫您穿上衣服?」

裴霽曦清了清嗓子,「不用,我自己來。」

初雪晴走到遠處,背過身去。

裴霽曦起身的時候,發現額頭上的帕子,他忙將帕子藏在手心,看了看不遠處的初雪晴,復又鬆開了手。

這是初雪晴的帕子,白色素帕上,用白線繡著不起眼的雪花。

裴霽曦穿好衣物,猶豫了一瞬,還是把帕子揣入懷中——她既然沒有拿走,便當她送給他了吧。

「冬雪。」裴霽曦輕聲喚,「把火滅了吧。」

目標太大,萬一對方回來,會循著火光找到他們。

初雪晴將火熄滅,才折身回到裴霽曦身旁,她問道:「世子好些了嗎?」

裴霽曦靠在樹上,面上恢復了些血色,「好多了。」

他看向初雪晴,夜色朦朧,掩住了她清秀面龐的羞赧,鬢角被薄汗打濕,雙眸微垂,看不出神情。

裴霽曦想起方才她只著中衣看著自己那一幕,啞聲道:「冬雪,你知道的,我願意為你負責。」

初雪晴抬眸,眼神中露出一絲驚詫,隨後復而平靜,「世子,我的貞操觀沒有那麼重。事急從權,男女之別在性命攸關面前,根本不算什麼。 」

頓了頓,她又道:「世間大多女子,為貞操枷鎖所累,女醫又少,她們病了不能醫治,就連定遠軍中的女兵,有好些難言之隱的病症,也只得拖著,等女醫有空了才能醫治。」

定遠軍中的女醫只有一個,還要時常回家照顧幼子。

裴霽曦鼓足勇氣說出口的話,被初雪晴轉了話頭。他靜默片刻,道:「是我們疏忽了。 」

「世子已經比大多人做得好多了。」初雪晴提了提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被敵軍擄走,世子沒有嫌棄,好心要將我收房,我不知足,要去明履營,世子也不攔著。到了定遠軍,我才知道,被擄走,對女子,尤其是定遠軍的女兵,是多麼恥辱的事情。」

「冬雪。」裴霽曦打斷她的話,「世人眼淺,被甩來的污漬蒙蔽,不願了解背後的真相。而當權者,不願女子出頭,因此縛了眾多枷鎖,但你要知道,這枷鎖是別人給的,不應是自己綁上的。」

他的姑母,付出了多少,才做到了將軍的位置,他自小看著,自是知曉女子的不易。

初雪晴定定看著裴霽曦,良久,緩緩點了點頭。

*

翌日天光微亮,初雪晴和裴霽曦借著密林和雜草的掩飾,趴伏在青州到勐城必經之路上,等待輕風將御史的人馬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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