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晴緩緩伸手端起避子湯,碗的溫度適宜,不知趙嬤嬤等著他們起床時,是否一直在溫著這藥,她知道趙嬤嬤沒有壞心,只是怕她出事,可那刺鼻的藥味,烏黑的湯色,仿佛一遍遍提醒她丫鬟的卑微。
她屏住呼吸,一飲而盡。
趙嬤嬤見她喝了,才放下心來,往她手裡塞了一塊飴糖,也不知該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初雪晴看了看手中的飴糖,卻並沒有吃下,避子湯的苦味在口中盤旋不去,這種苦,飴糖能遮,可日子的苦,拿什麼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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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霽曦去老夫人院子的時候,裴雨檀正在老夫人跟前哭。
裴雨檀見兄長來了,長久以來對兄長的敬畏,讓她忍住了一直不停的淚水,可又不想離開老夫人回到自己院子,如今那院子太空了,父親不在了,姨娘也跟著走了,她不敢回去。
老夫人拍了拍窩在跟前的孫女,對裴霽曦道:「如今侯府就你們兩個小的了,你以後要多照顧雨檀,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們倆。 」
裴霽曦上前幾步,跪在了老夫人面前:「祖母,孫兒不孝,沒能保護好父親。」
老夫人的丈夫、長子、次子都犧牲在了戰場上,可她永遠也不能習慣這種生離死別,她悲從中來,錘著桌子,哭道:「我定遠侯府世代忠烈,為何落得如此下場!」
她倏爾盯著裴霽曦,「你不能再去戰場了,好好在家待著,開枝散葉,三年孝期太長,我這就去找方家,讓他家姑娘百日內嫁進來,也不算壞了規矩,還有雨檀,你也趕緊嫁入方家,百日內都辦了!」
「祖母!」裴霽曦看著已然亂了方寸的老夫人,他何時定下了方家姑娘?可他也知道此時不是反駁祖母的時候,緩緩道,「孫兒本想為父守孝三年,可陛下奪情不允,讓我辦完喪事,即刻前去望北關支援姑母,以防北狄反擊。」
老夫人嚎啕道:「這北境離了你就不行了嗎!你現在是裴家獨苗,難道非要我裴家斷子絕孫嗎!」
老夫人痛哭的聲音充斥裴霽曦的耳內,讓他心如刀絞,可他深知肩上重擔,不能被個人心緒耽擱。
待老夫人哭聲漸緩,他才道:「祖母,姑母的身子您是知道的,如今定遠軍損失慘重,方淼去世,嚴奇勝為妻守孝,他們沒有子嗣,方若淵這個唯一的子侄要幫忙操辦,定遠軍幾員大將不在,您讓姑母如何撐下去呢?」
老夫人的淚水在臉上的皺紋中久久不消,可她已經沒力氣再哭嚎,想到現在唯一的女兒還在前線苦苦撐著,她又覺悲痛難耐,定遠侯府守護江山的重擔壓得這個垂暮老人喘不過氣,她無力地垂下頭:「去吧。」
裴霽曦深吸口氣,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他起身要走的時候,身後傳來裴雨檀怯怯的帶著哭腔聲音:「兄長,我會照顧好祖母的。」
他看向自己一直深居後院的庶妹,她雙眼紅腫,可眼神卻不似平常那般怯懦。裴雨檀性子不似他表妹林玥怡那般活潑,他們之間也向來不親近,可此刻似乎是壓在身體裡的將門之血沖了出來,讓這個丫頭眼神變得堅毅。
裴霽曦點點頭,末了補充道:「方若淵家中也在操辦喪事,恐怕無暇分身,你莫怪他不來陪你。」
「我知道的。」裴雨檀眨眨眼,懸在眼尾的淚珠滾了下來,她用力揩去,「家中有我,兄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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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霽曦回到自己院子,看到在屋內不停忙碌的初雪晴,想到方才祖母慌亂之下的亂點鴛鴦,心中沉了沉。現在不適合提兒女私情,而他給她的保證,又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初雪晴見他回來,走到桌前為他倒了杯茶。
裴霽曦接過茶杯,緩緩飲下,他輕輕放下茶杯,從懷中掏出一根玉簪,遞給初雪晴:「這根簪子,你收下吧。」
初雪晴接過來,是曾經裴霽曦送給他那根白玉雪花簪,她曾經在他欲收她做通房後還給了他。直到勐城歸來,兩人表了心意之後,裴霽曦就去了戰場,一直沒顧上再送她,如今這根簪子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初雪晴摩挲著玉簪,玉簪上還帶有裴霽曦的體溫。
裴霽曦又掏出一塊有些污漬的白色素帕,道:「這帕子在戰場上染了血污,你能再給我一塊嗎?」
初雪晴愣愣地看了看眼前的帕子,邊角處有一塊不明顯的白色雪花,是她繡上去的,她也只會繡點這麼簡單的花樣,她想了想,才記起,這帕子是之前裴霽曦中了藥,她欲獻身時留在他房中的,沒想到他竟一直留著。
她緩神片刻,才從懷中拿出另一方素帕,遞給了他。
裴霽曦接過,把兩方帕子都放入懷中,緩緩上前,輕輕攬過她,剛開始是虛虛地環住她,可想到將要面對的戰場殺伐,他緊了緊手臂,用力地擁住她,他感受到懷中人的回應,嬌軟的身軀緊緊貼著,仿佛要把缺失的近一年時光狠狠擠出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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