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離去的背影慢慢不見,而初雪晴從那消失的背影中,不僅看見了自己的不舍,還看到往後無數個日子裡,她的生活中只剩下了等待。
她想跟上裴霽曦的腳步,一起在前線征戰。可她去過,也知道自己太過仁心不適合戰場廝殺,如今她只能做個無用之人,痴痴等著前線歸來的情郎,一生空耗在後宅之中。
她不知道,這份一直存在等待中的感情,會不會在日復一日的無所事事中慢慢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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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北關的冬比往年還要冷,凜冽的寒氣直入骨髓,墮指裂膚,站在城牆上的裴霽曦,眼睫都被覆上一層霜色。
關外是虎視眈眈的北狄軍隊,關內是一場大敗痛失戰友的定遠軍人。
北狄大勝後,本想趁定遠軍群龍無首乘勝追擊,可就算定遠侯不在了,望北關還是遲遲攻不下,北狄公主親自帶兵,一個是北狄女殺神,一個是大寧舞陽將軍,兩方僵持數日,北狄攻不進來,但是也不願撤兵。
裴夢芝在凜風侵襲中重重咳嗽了幾聲,裴霽曦一臉擔憂看向她,她卻忍住嗓內砂礫碾磨般的疼痛,低沉道:「如今可用的將領不多,我已將祁允提拔起來,再加上你師父卜成周,堪堪可以護住望北關,但要逼退北狄,難。」
裴霽曦攥緊腰間佩劍,手中傳來金屬冰冷的觸感,他斂眸道:「姑母,您身子撐不住,還是儘早回鄴清,祖母已經痛失兩子,您不能再出事了,望北關有我,您放心。」
又是重重幾聲咳,裴夢芝也知自己的身子有可能成為戰時的拖累,可將望北關交給尚未及冠的侄子,即使他身經百戰智勇兼資,也不能把如此重擔甩給他。裴夢芝擺擺手,取下腰間水囊,用冰冷的水潤了潤嗓子,才道:「不妥,如今可用將領太少,我不能走。」
身後傳來鏘鏘的腳步聲,裴夢芝轉頭望過去,兩個身影從遠處走來,一個魁梧彪悍,一個挺拔頎長,是嚴奇勝和方若淵。
「你們怎麼來了?不在家守著?」裴夢芝發問,裴霽曦被奪情是有陛下旨意,方淼喪期未過,他們二人怎就來了。
「家裡有甚可守的?守幾件衣服嗎?」嚴奇勝黑黢黢的臉布滿風霜,絡腮鬍愈發繚亂。自方淼去世,他就如此寥落,說話也總夾槍帶棒,他知道不應怨誰,可腦中總想起方淼自焚時,裴霽曦那句「撤退」,還有被打暈後無邊的黑暗。
方若淵看了看仍滿身帶刺的姑父,嘆道:「在家待著擔個孝的虛名,還不若來戰場上多殺幾個北狄人。」
空中開始飄落小雪,如粉如沙般覆在人身上,躲進衣襟里,帶著癢意的冰涼侵在皮膚上,似是滴落的淚珠。
裴霽曦別過臉,不再看嚴奇勝,對裴夢芝道:「姑母,有他二人在,您可放心了,可否快些回鄴清?」
裴夢芝並未作答,反問道:「你有何計策?」
裴霽曦鎮定道:「北狄此次反擊本來就是聯合了各個部落,難免軍心不齊,我讓細作放出一些部落欲撤軍的消息,瓦解他們內部聯盟。再兵分兩路,一路正面迎擊,一路繞石喙嶺,從右側夾擊,速戰速決。」
裴夢芝思索良久,知道自己在此也是拖累,才同意回鄴養病。
裴霽曦送裴夢芝回營帳內,路上踏著厚重的積雪,猶豫許久,才對裴夢芝道:「姑母回侯府養病吧,解一解祖母的喪子之痛。」
「好,我本就打算回侯府,帶上玥怡和你姑父,家裡人多些,母親能好受些。 」
「侄兒還有一事,想要拜託姑母。」
裴霽曦很少求裴夢芝做什麼事,裴夢芝詫異問:「何事?」
「我的丫鬟冬雪,勞煩姑母多照看。」
「只是丫鬟?」
裴霽曦默了默,想起那道嬌弱卻堅毅的身影,眼神柔了柔,堅定道:「我會娶她。」
裴夢芝大吃一驚,她知道那丫頭聰慧過人,也知道裴霽曦欣賞她,但未料到裴霽曦竟動了真心思,她自己已經是侯府的另類,下嫁商賈,可裴霽曦竟然比她還要膽大。
裴夢芝笑了笑,拍了拍裴霽曦厚重的肩膀,「好,姑母替你好好照顧她。」
第79章 我知曦兒心悅你
鄴清的風, 不似望北關那般凜冽,的確適合更適合裴夢芝養病。
裴夢芝一家三口都到侯府小住,侯府總算沒那麼冷清。
她去見過老夫人後, 想到裴霽曦的囑託, 特地帶著林玥怡去裴霽曦的院子,尋那個裴霽曦心心念念的丫鬟。
初雪晴忙完了院子裡的活,正倚在窗前看書, 手中的書已是第二遍看了,實在是侯府的書都被她看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