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靜榆故意將話說重,她知道眼前這個女子不會是那般甘於後宅的,她眼中有同自己一樣的不甘,即使斷情絕愛,也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這讓她有種衝動,將這女子拉出來,和她一起離經叛道。
「你可否等我?」銀針作用下,初雪晴身上恢復了些力氣,「等西境戰事平歇,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跟你走,行遍四海,踏遍山河,你救死扶傷,我著書立說,從身到心,拉世人出泥淖。」
初雪晴的心跳砰砰,她忽而有了方向,也有了同伴,這讓她忽略身上的隱痛,雀躍無比,似缺水的旅人,迷途中尋到綠洲,那周身的饑渴終於得到緩解,前路也不再迷茫。
桑靜榆一直以來落落寡合,自小和父親行醫,又和叔父去廣闊天地雲遊,見識過山川大海,就覺京城尺寸之地,貴女也都一副虛假端莊,如今竟和初雪晴有一見如故之感。
桑靜榆朗聲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在鄴清待到西境戰事平歇,就把你拐跑!」
「好。」初雪晴那茫然了許久的前路,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她看著眼前肆意灑脫的女子,似乎也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模樣。甚至,會有更多女子,也變成這樣。
只是,心中有一抹不舍,淡淡的纏繞著,可這種不舍,在即將明晰的前路之上,似又微不足道。她的戰場,不能再靠別人的應允才能奔赴,她也會有自己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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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戰事僵持,大軍仍在祥雲關與西羌對峙。裴霽曦攜兵趕到勐城之後,本想即刻去祥雲關,可接待的守將卻說如今前線尚能對付,讓他們留守勐城的西境大營。
裴霽曦來之前已看過西境輿圖,勐城四面環水,祥雲關在勐城之西,易守難攻,只是祥雲關以東是清河水系,河面寬廣綿延,水流湍急不易渡河,雖然是天然屏障,但仍要小心防範,便讓明履營在勐城駐紮。
可到了西境大營,他才知道,汪實舊部已將大軍全數帶往祥雲關,徒留給他一個空營地,接待守將只道祥雲關是重要關口,守住祥雲關勐城便平安。
裴霽曦忍住怒氣,與師父卜成周、祁允在沙盤前商議對策。
裴霽曦指著清河的位置,道:「祥雲關雖重要,但西羌人擅水,也要防他們繞東路渡清河偷襲。」
卜成周道:「勐城處於清河下游,上有攬銀壩,如今處於汛期,攬銀壩蓄水改道入洋,防止了勐城的水患,但也要派人巡視,防止西羌在攬銀壩上動手腳。」
祁允一直沉默不語,看裴霽曦和卜成周一直不斷商議,忍不住道:「裴將軍,如今西境守將明顯對您不敬,排擠在先,我們難道就自己守著勐城,不讓他們回援嗎?」
「軍心不齊,此刻回援,我還要防範他們。」裴霽曦眉頭微鎖,視線沒來開沙盤上的清河。
祁允斂眸,汪實舊部巴不得裴霽曦死在西境,想來也不會願意回援,特意扔下勐城給他們,其中不定有什麼陰謀。可他觀裴霽曦神色,似也早想到了這一層。
祥雲關守住了,西境軍就不犯錯,可若勐城沒守住,裴霽曦即使沒死在戰場上,也保不住命了。
裴霽曦倏爾又緩了神色,眉頭微松,嘴角噙了一抹笑容,「你說的在理,是得讓他們回援。」
裴霽曦折身走向書案,迅速寫了道軍令,喚人速將軍令傳至祥雲關,令一萬大軍回援守勐城。
卜成周見狀,笑道:「如今你是主將,他們若不聽令,就是違抗軍令;若聽令,就要擔勐城之責。」他又看向祁允,笑問:「你猜,他們該當如何?」
祁允略微思索,便道:「他們大概會以祥雲關戰事吃緊為由,不來回援。」
「若真不來,那我們就要做好準備了。」裴霽曦正色道。
勐城地勢,想必汪實舊部更清楚,如此作為,即使不至於和西羌有所勾結,想必也是料到西羌會鋌而走險繞東路攻勐城。
卜成周道:「我去東路探探西羌軍隊虛實。」
裴霽曦立刻制止道:「師父,此行危險,我另派斥候去吧。」
「怎麼,嫌我年紀大了?」卜成周笑道,「放心,在北狄這麼多年我都能毫髮無傷,區區西羌,還難不倒我。」
裴霽曦沒再繼續制止,他的大伯因救卜成周年紀輕輕便在戰場犧牲,從此卜成周便為了報仇一直潛伏在北狄,如今又讓年事已高的師父重操舊業,他實在於心不忍,可也知現下沒有比卜成周更好的人選。
恰在此時,士兵來報,有人前來尋裴霽曦。
未等士兵報完,就有一少女掀簾進來,大喊:「表兄!我來助你了!」
裴霽曦不悅皺眉,眼前少女,瘦小的身軀根本撐不起身上寬大的鎧甲,卻挺胸抬頭,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
「胡鬧,你怎麼不跟著姑父,自己跑來西羌?」裴霽曦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