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恨極了你嗎?我看是明明是愛慕有加,不然怎麼捨不得殺你,又要讓你娶她呢?」初學清的語氣中,不自覺加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酸味。
裴霽曦也扭過頭,他看不清初學清的神色,但這語氣,不似她一貫的口吻。
初學清見他扭過頭來,夜色勾勒出他英俊的輪廓,他的眼神像粘在自己的身上,明明該渙散的眼睛,此刻卻像看著心愛之物一般,她心中不禁砰砰直跳,忙轉過了頭。
「烏尤拉哪裡是愛慕我,分明是忌憚我,又想控制我而已。」他解釋著,就如同向妻子解釋的丈夫一般。
初學清察覺自己的話泄露了情緒,生硬轉移話題道:「景王殿下原本將張家罪證交給了邱尚書,可我認為,不參與黨爭的師兄,才是更適合彈劾的人。如今師兄肯幫忙彈劾張家,朝堂之上就有更多的把握,只是賢王手中有兵,不知會不會生事。」
「你放心,我已讓輕風聯繫京畿大營中的王將軍,我與他曾共同抵禦外敵,有些交情。如今他們隱忍不發,想必是以為太子殞沒,賢王繼位也無可厚非,不宜發兵。若他們得知賢王通敵真相,也不會坐以待斃。」
初學清怔了怔,未料到裴霽曦竟連京畿大營中都有熟人,也難怪君主忌憚。
裴霽曦又道:「你既想推景王上位,我必會盡我所能助你。」
「你……」初學清頓了頓,裴霽曦的態度,從先前的絕不參與黨爭,到如今,不惜暴露自己的關係網來助她,實在讓她震驚,「你不必如此,我們也並非沒有勝算。」
裴霽曦的手在黑暗中往身旁挪了挪,碰到了她的手,忍住了想要握住的衝動,只裝作不經意碰到,卻並未拿開,「你想要的道,也是我想要的。」
初學清感受到手側傳來的溫度,一時間竟有些貪戀這個溫度,也沒有挪開手。
深秋夜涼,身體的疲憊卻沒能讓紛亂的心思一起歇下,裴霽曦終是沒忍住,攥住了身旁的手,壓下聲音中的顫意道:「你的手這麼涼,這裡也沒法生爐子,我給你暖暖吧。」
初學清的手一顫,被他溫暖的大手包裹住,她卻僵住了身子,不敢動彈,只能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道與溫度。
兩個人蓋著兩床被,胳膊都伸在外面,緊緊挨著,一個人的手,藏在另一個人手中。
仿佛連夜裡的溫度都逐漸上升,窗外噼啪的雨聲,也不是那麼雜亂,卻像泉水叮咚,滴滴奏樂,溫暖人心。
裴霽曦仿若置身夢境,身旁躺著他尋覓多年的心上人,她的手就在自己的手中,她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身畔,這場景,他幻想過無數次,無數次的失望過後,未料終於能成真。
哪怕只能以摯友的身份陪她走過一程,也是此生幸事。
直到感覺初學清的手逐漸溫熱,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裴霽曦才慢慢鬆開了手。
他看向身旁,雖看不清她的睡顏,但能感覺到她呼吸的起伏,這般鮮活,不像以往夢中的日日夜夜,只能伴著回憶里的幻想入睡。
他緩緩起身,悄然走到堂屋,躺在拼接的長凳上。
他能控制清醒時的自己,卻沒法管住睡夢中的自己,不能又像上次同睡時一樣犯那種錯誤,還是湊合歇息一晚。
能守著她,已經很好了。
*
初學清是被一陣拍門聲驚醒的,睜眼時身旁沒有裴霽曦的蹤影,連他的被子都收了起來。
她起身穿上外衣,聽見外面傳來輕風與裴霽曦談話的聲音。
她走到堂屋,看見輕風焦急的神色,他聲音里透露著不安與懊悔:「初大人,吳將軍從北境趕回了京城,我和桑大夫在必經之路上等到了他,沒想到他沒聽我們說什麼,就把桑大夫扣下了,如今要您本人和他去談呢!都怪我!沒能守好桑大夫!」
裴霽曦聞言對初學清道:「你不能去,他一定設下了陷阱等你,我去,把桑大夫救出來。」
秋風順著開著的門縫吹了進來,冷風吹散了初學清身上的倦意,讓她更加清醒,她冷靜道:「吳長逸不會傷害靜榆的,輕風你不必自責,要怪也只能怪我安排不夠謹慎。我去好好和他談,裴兄,你也放心,我身份在這,此時他還不會對我怎麼樣。 」
裴霽曦知道勸不住她,只得道:「那我隨你一起去。」
他們三人連忙出城,出來得匆忙,初學清和裴霽曦未做偽裝,好在出城查得沒有那麼嚴,京中的人,應也沒有想到他二人會回京。
吳長逸特意駐紮到離京城有一段距離,想必也是在等待時機合適才會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