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蘊秀垂眸不語。是了,分庭抗禮的雙方勢力關係都是很微妙的,內部勢均力敵,則外族不侵。洪氏一族於家國尚有用處,故而宋鴻卓再怎麼看他們不爽,也不會貿然想著剷除,只是在他們過於猖獗時遏制一二罷了。
而胡大人在貢院門前替學子們抻頭,則是打破了這種平衡。後續因果隨之變動,到宋鴻卓這裡,只能為了大局而選擇洪家,並遏止自己的私人仇怨。
江抒懷點到為止:「罷了,如今這世道,早不是先帝在時可比擬的了。」
胡大人是自貢院回去後才開始抱病的,這句話足以引起許多遐想。江抒懷神情微妙卻並未聲張,因著安蘊林之前的表現,此刻竟隱秘地希望他能做些什麼。
胡大人是因為貢院替他們出頭,才被算計了嗎?
安蘊秀有些煩躁,連未入官場的學子都知道洪家的野心,與之對抗的政敵豈會不知?洪家在科舉上做手腳,胡大人他們未必不知道,只是這事本不該拿到明面上來說,竟是自己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致使事情無法收場。
事到如今,哪怕私人恩怨再盛,她也不得不承認事成之後影響巨大。或者說,自己現在還不配成為雙方鏖戰的導火索。
這是千百年來王朝形態下生成的機制,非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
安蘊秀終於抬起了頭,深吸了口氣。今日這番曲春會談,沒有預想中的指摘宿敵,調查稅收也非是重點。宋鴻卓給自己上的第一堂課,便是舍下恩怨,顧全大局。
「多謝江公子提點。」
江抒懷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別過了頭。
安蘊秀壓下情緒,扯出一抹笑:「容我回去休整一番,三日後即可赴往京郊探查。江公子,那便三日後再見吧。」
第18章故友送別
歸途並不遙遠,只因安蘊秀心不在焉,磨蹭了許久回到國子監時,已是月上中天。
「我得走了,這件事還是煩請你轉告他吧。」
國子監門前,時元青被兩個小廝簇擁著似是要走,一手叉腰,另一手還在衝來送行的楊新覺比劃。
「轉告什麼?」
楊新覺聞言轉身,驚喜道:「蘊林!」
「無名某的家事,叨擾安會元嘍。」
時元青也跟了上來,陰陽怪氣道:「聽說你被宋首輔解禁國子監,今後不會再來了。也好,免得是我先走,拂了會元的面子。」
「蘊林兄回得這樣晚,合該受久等之人的氣。」楊新覺笑著打圓場,「時兄會試榜上有名,恰逢時大人調任,迎來送往之事不勝枚舉,他這是要回去應酬呢。」
安蘊秀瞭然,思及自放榜以來,自己這無親無故的人都少不了這些場面,時元青身為六品京官之子就更不必說了。當即拱手誠懇道:「那便恭喜時兄了,預祝時兄前路坦蕩,步步高升。」
時元青偏頭輕哼一聲。
三人便在此寒暄一番,安蘊秀問了時楊二人的會試,得知雖名次不一,卻均已是貢士之身。眼下各有差事打算,離了國子監,怕是再難聚齊崇文閣前銀杏樹下的一口熱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