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凌伸手,指尖撫過銀冠的紋路,想著一月後安蘊林大概還在路上,生辰怕是也要草草揭過。
燕舜瞧著自家主子魂不守舍的模樣,斗膽提議:「殿下,要不然趁他還沒走遠,我追上去把這些東西給他?」
宿凌沉默良久,才道:「不用了。」
安蘊林此番離京,有洪家的原因,似乎也少不了自己的武斷專行。自己令他留京的做法與洪家別無二致,他遇事自有考量,不肯屈就,想來這就是雙方分道揚鑣的結症。
宿凌心中隱隱懊悔,想著眼下既然是他自己的決定,那便不該再插手。這般想著,又不由得苦笑出聲。
安蘊林留了一吻,讓自己心緒紛亂至今,他自己倒是走得乾脆利落。別塵院中物什如舊,他沒帶走分毫,同樣也沒留下任何供以念想的東西。
銀冠托在掌中,宿凌垂眸仔細端詳,心道,好在自己給自己造了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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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落幕,狀元江抒懷攜稅事成功占據大眾視野,朝野對此眾說紛紜。宋鴻卓作為先帝委任的首輔兼戶部尚書,對此不再遮掩,大力支持江抒懷;洪太師在傳臚露面後再度回府聲稱不問世事,可他的兒子、內閣次輔兼吏部尚書洪繼昌卻日漸活躍,逐漸顯現出對稅事新政的抗拒來。
傳臚之事堪稱鬧劇,洪氏子弟門生倒打一耙,反參宋鴻卓事先未將名單給皇上過目,竟還需當庭修改。由此,權臣與外戚,兩方敵對之勢復起。
京師發生的一切,並未傳到離京遠行之人耳中。
四月天氣正好,非常適宜趕路,安蘊秀便加快了行程,一路邊走邊學,趕馬車的技術突飛猛進。遇到徒步之人也會熱情搭載,旅人亦有饋贈,安蘊秀由此嘗到了桃子釀的酒,干嚼的茶葉,還有堅硬如石但巨能管飽的餅子。吃完那餅,腮幫子都酸痛了好幾天。
與人同行的樂趣,便是聽他們說一些風土人情、奇聞軼事。偶爾還會有京城那邊的動向,安蘊秀聽到最多的名字就是狀元江抒懷,時常忍不住參與進去跟旅人一起誇他。
有人打趣:「小兄弟,我瞧你言談也不俗,怎麼沒去考一次呢?」
安蘊秀便擺擺手:「我這都是聽來的,紙上談兵,跟他比不了。」
從後世的課本中聽,在論文文獻里看,由原身在哥哥身邊耳濡目染,再由洪家別有用心的捧殺得了這便宜探花的名頭。安蘊秀沒有接受進士服打馬遊街,除卻詔令即刻出發,亦是對江抒懷這般實幹派的敬重,自己確實遠不能及。
她並不常去驛站補給,也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只在你來我往的閒談中去體悟這個時代的民生。停留歇腳時,還會幫當地農戶鋤草種菜,得到蔬菜答謝就放進馬車當補給,偶有老農指點,那更是難得,安蘊秀努力去理解當地拗口的鄉音,一字一句盡皆記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