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君摘了一片花瓣,點綴到畫中的山上,道:「我挺喜歡這幅畫的,要取個名字嗎?」
安蘊秀回頭望了一眼漸成規模的茶樹。
他從時逢君手中接過樹枝,在旁邊的地上寫了兩個字。
「苦盡。」
千里之外,一人啟唇輕囈這二字。
底下一眾官員戰戰兢兢,看著面前的茶水犯了難。
當初襄王來京之事本就眾說紛紜,好在這一年多他一直窩在府里,倒也沒別的動作。今日不知為何忽然宴請眾人,上來就奉上一杯澀極的茶,讓眾人很難不懷疑里面加了料。
宿凌抬手,執茶蓋刮沫,有人注意到襄王殿下的手腕上,似乎纏了條青碧色的繃帶。
「諸位可曾聽過荒山茶?」
清冽的聲音傳遍殿中,眾臣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得順著話去回憶。可思來想去,最近各地供奉到上京的好茶,有叫荒山的嗎?
「此茶來自索州,邊境動盪苦寒之地。民眾衣食艱苦,日夜期盼青天蒞臨解救,摘葉成茶獻與長官。這荒山茶是民眾誠意敬奉,亦代表著為官者拳拳愛民之心。」
宿凌頓了一下:「諸位,不想嘗嘗嗎?」
「……」話都到這份上了。
眾人面面相覷,哪怕再不願,也不得不陪上一口。
宿凌有意探知安蘊秀的近況,第一次聽說荒山茶時,幾乎能想像出那人狡黠的模樣。可荒山荒山,聽多了又覺得莫名悲涼。那段日子他連最鍾愛的梅山雪嶺都嘗不出滋味,苦悶良久,最終還是忍不住派人去購茶。待茶終於被呈送到眼前時,茶包上的一抹青綠更是令他注目良久。
那是捆茶的繩子,看起來又似乎是,一條髮帶。
他並不知這根繩子的具體來歷,卻下意識地將它解下收好,最後一圈一圈纏繞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宿凌一邊回憶著,一邊面不改色地飲了一口,細細品味著縈繞不散的苦澀:「諸位可有感覺到這份厚重氣息?」
「……」眾人滿臉菜色。
燕舜在一邊憋笑,心道主子這招高啊!
他們在京城蟄伏一年,終於鎖定了幾位朝臣,主子直接設鴻門宴,用這破葉子來當迎賓茶,果不其然,敲打得很到位!
只是難為主子金尊玉貴,還能做到親自嘗這破茶,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不同於眾人內心忐忑和燕舜暗自興奮,宿凌則是垂眸望著清潤茶湯,輕聲道:「萬物生長自塵泥,本就該帶有塵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