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宋鴻卓默念一遍,笑道,「是啊。」
「跟他鬥了大半輩子,也就是他上年紀以後的這些年,我才開始占上風。更別提璃王狼子野心,卻直到現在才有所動作,多半也是洪永壽在牽制。」
「只可惜,少時英豪,年邁昏聵。」
說到這兒,宋鴻卓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了點哀戚:「我也老了。」
洪太師是高壽,可安蘊秀似乎忘了,六十餘歲也已經是老人。面前這人在外依舊是威風八面的首輔,可他斑白的鬢髮中,色彩比例不知何時早已失衡。
「當年我初入翰林,為先帝講經論史,為了這一段師徒情義勉勵撐到如今,總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可那日在殿上見到璃王,恍惚想起他與先帝同歲,先帝若還在,也該是春秋鼎盛的年紀。」
「世事無常,時間果真玄妙啊。」
這話似乎蘊著無盡哀傷,安蘊秀剛被帶著醞釀出幾分慨意,便聽他轉言道:「我老了,可是洪永壽死了。」
「……」
他毫不避諱地走在老對手飄揚的紙錢當中,細數皇帝從一個奶娃娃到如今娶妻成家的變化,再到自己、江抒懷江與舟兄弟,以及更新一代的白朔嚴小郎他們。
「更重要的是,你們這一茬長起來了。」
他的語氣不自覺地輕快起來:「我剛得到消息,楊新覺推廣新政回來的路上聽說了璃王的事,直接拐彎去前線了。這小子,以他的能耐當個軍師倒是不在話下。」
「以往總是不服老,不敢老,擔心我若退下來,陛下一個孩子該怎麼辦。」
「現在不怕了,哈哈哈。」
這話看似暢快,似乎又有些不好的蘊意,更別提前頭在出殯他在這兒樂呵呵地笑出了聲。安蘊秀連忙勸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胡尚書還能躍馬提槍征戰沙場呢,您當然也得再多領幾年路。」
「我可比不上胡曜,一把年紀了還能舞刀弄槍的,年輕時候都學不來。」
他擺擺手,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不過,我瞧著你好像能拿捏住襄王?」
安蘊秀:「……」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眼下自己這女子身份也不止一個人知道了。安蘊秀並沒有太過擔憂,當初是走投無路才不得不披上男人皮,今時不同往日,她和當初一樣,並不想隱姓埋名過一生。
只不過這些可以從長計議,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府門前,一年輕男子悠哉游哉地半倚著馬,手中的扇子被甩得飛快,絲毫看不出當日氣勢如虹的兇器模樣,一如它的主人。
一看到他,安蘊秀的臉色就垮了下來。
如今璃王浮出水面,宿凌領兵去打就是了,可剩下的人卻不知心思幾何,尤其是來意未明又盤桓著不肯離去的大淵使臣。自己留在京中穩住局勢,擔子也絲毫不輕。
「可算把你等回來了。」
鶴月自來熟地上前,安蘊秀卻停住腳步,敷衍道:「使者好,驛館裡有禮部官吏,有事找他們。」
「我專程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