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打開第一個捲軸:「第一事,天佑三年,京郊田畝案。稅吏與一對祖孫發生爭執,推搡間小孫兒不幸夭亡。」
這是安蘊秀與江抒懷最初的爭執緣由,也是由此,她萌生了兼濟天下的心思。時至今日終於舊事重提,江抒懷雖然不在,江與舟在幫她整理捲軸時,也是下意識把這件事排在了第一位。
「這件事當年的判決是,翰林院侍讀時大人征地斂財,鬧出人命。最終時大人自裁於獄中,時家也因此家破人亡。」
安蘊秀穩住聲線:「如今再看,細節和證據都不充足。微臣已經著人重查此案,也有了一些新證據。」
她的目光不加掩飾地朝洪繼昌洪天璟望過去,看得洪繼昌心里發虛,目光也游移躲避,心中再度唾罵起不分輕重只知道討巧賣乖的洪天成來,惹出這檔子事死了還給洪家留麻煩。
安蘊秀的聲音還在繼續:「第二事,天佑三年會試,舞弊。」
「第三事,天祐三年授官,暗箱操作。」
「第四事……」
安蘊秀每說一句,洪繼昌的臉色就要難看一分,他知道,清算終於到了自己的頭上。直到最後安蘊秀的聲音漸漸平息,隨後又清晰無比地響了起來:「洪大人,可有話說?」
整齊威嚴的禁衛軍就在不遠處,洪繼昌腿一軟,簡直要站不住,被身邊的人扶了一把才算沒有跌坐在地。
洪天璟攙扶著父親,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安大人鐵面無私,這麼久之前的案子都要拿來說事,那不知你自己做過的事,敢不敢認呢?」
他決口不提方才的樁樁件件,而是當庭控訴,聲音激昂:「我要告發你玷污我妹妹!」
洪雲韶拒不相見又如何?不肯出面指認又如何?只要安蘊林拿不出證據自證清白,那他就是做過!就是對不起雲韶對不起洪家!就是不配在這個位置上!
朝中頓時一片譁然,高位上的宿岑也皺了皺眉:「這是怎麼一回事?」
「回陛下,正是在上次瓊林宴上,舍妹雲韶不忘舊情來見安蘊林一面,不想被他趁人之危,玷污了舍妹!」
「洪大人,是在拿自己妹妹的名聲做文章嗎?」
江與舟看不下去了:「若沒有記錯,這齣戲當時便唱過,薛夫人不是好好的,還處置了那個造謠的侍女了嗎?」
他稱洪雲韶為薛夫人,同時以目光示意人群中的薛成弘。洪家要魚死網破跟外嫁女沒關係,薛成弘若還有點眼力見便與這件事撇乾淨,也好保住夫人清譽。
哪成想,薛成弘之前還傳出過對夫人動粗的流言,如今對著這番話竟是半點魄力也無,畏畏縮縮著不敢上前。倒是洪繼昌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順著勁兒也來附和著踩一腳女兒。
一時僵持,朝堂無人應和。洪天璟對著一言不發的安蘊秀,露出了挑釁又扭曲的笑容。
洪天璟自認為生不逢時,入朝為官時因家族勢力不得不避嫌,離京蹉跎一年多;後來又遇上祖父爆出醜聞,致使自己的青雲之路處處受阻。要不然、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比不過安蘊林跟江與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