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昭抬眼去瞧賀銘昌,她笑道:「這幾年事忙,倒未曾與叔叔聊幾句。」
賀銘昌手指輕顫,後背起了一層汗,許多久遠的記憶從腦袋裡冒出來,他尷尬道:「沒事沒事,昭哥兒你學業重要。」
賀雲昭不緊不慢走到桌旁,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對了,叔父前幾年提過雲旭要娶妻,怎麼幾年過去一點消息沒有了,難不成是婚事黃了?」
尤嫌刺激不夠,賀雲昭又道:「雲旭哥從前就是個風流性子,可別是沾花惹草被上司給抓住了,到底是高娶了人家姑娘,可不能如此啊。」
賀銘昌心頭一跳,猛的抬頭,他斥道:「胡說!雲旭備受他丈人看重,不收他彩禮就願意嫁女。」
賀雲昭輕挑眉,賀雲旭成婚不可能不告訴她,那就只可能是還沒辦婚禮。
彩禮的事都說了幾年,婚禮竟然沒辦,看來裡面還真是有不少有趣的事。
若是不忙的時候,她不介意再和叔叔聊聊天,但不巧她最近很忙。
看著賀銘昌在她寫信上蓋好自己的印章後,她便吩咐小廝送他離開。
勤禾也拿了一張銀票過來,他躬身道:「三爺,翠玲姐姐拿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過來,又按照三爺的吩咐問了楊二的事。」
賀雲昭點點頭,問道:「怎麼說的?」
勤禾道:「翠玲姐姐說,楊二一早去馬市租了一匹耐力好的馬來,又找翠玲姐姐取了二兩銀子到衙門上辦好了路引,後日城東邊的商行要往江南道去取貨,要路過息縣,楊二便同兩個咱們家裡的小子一起去息縣。」
往江南老家去的信和銀子可就不能叫官府驛站去送了,加上老家那邊祖父和父親的墳前還需焚香告知他們賀雲昭得中解元,那就更不是一封信能解決的事。
楊二從前是跟著賀父往江南扶靈的人,對一路還算熟悉。
便打發他去一趟老家息縣,不僅是捎帶信和銀子,還要瞧瞧賀家的墳前打理的乾淨不乾淨。
勤禾又道:「小的過來路上碰見了秀芬姐姐,她說前幾日給您做的衣裳已經備好了,就等著您去試試,您看是送來書房這頭還是送去屋裡。」
賀雲昭訝異,因著這幾句話倒是有些驚喜,她道:「你到我身邊不久了,從前只叫你做些粗事,沒成想你口齒還算伶俐,腦子裡也是記得住事。」
勤禾到身邊不久,她還是習慣使喚翠玲做事,如今一聽這一番對答,勤禾竟也是出乎意料的伶俐。
她是知道勤禾未曾念過書,不過是能識得自己名字。
念書的人與旁人是不一樣,念書的人即使原本只有三分伶俐,念書後便能長到七分去。
大晉的文盲率還是很高的,念書是一件奢侈的東西。
前院的不少老僕,做事還成,吩咐一些傳話反倒是顛來倒去說不明白。
勤禾沒念過書還如此伶俐,可見腦子聰明。
「嗯……」賀雲昭沉思片刻,她便道:「往後我身邊的事還是你翠玲姐姐管著,你就一旁學,閒著的時候你到楊小滿那頭去多學兩個字,不做個睜眼瞎。」
勤禾聽了臉上當即浮現喜色,「小人謝過三爺,一定好好識字,好給三爺辦事。」
他樂呵呵的磕了個頭便往外院去了。
……
這日,賀雲昭換好了新做的衣裳,往座師帖子上的地點去。
座師是舉人、進士對主考官的尊稱,因主考官被認為是考生的座上之師,便稱為『座師』,有些地方也會稱『座主』。
出榜之後不就座師就會按照朝廷規定宴請這一屆的舉人、進士。
座師對學子來說十分重要,不僅能提供學業上的幫助還能在未來仕途中提供很大幫助。
座師在閱卷中間往往會有自己濃烈的政治傾向,在他當主考官這一年考中的學子中定然會有一部分與他思路一致。
從自己欣賞的喜歡的學子中自然更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大名鼎鼎的張居正,他在嘉靖二十六年考取進士,他的座師就是徐階,能在官場中崛起,與他的座師對他的提拔離不開關係。
而張居正本人也繼承了一些徐階的政治理念和策略。
賀雲昭身為解元,自然備受矚目,她剛一進場就被不少人團團圍住。
「賀兄還記得我嗎?我們在文會上見過,你寫的那首詩還留在我這兒呢。」
「雲昭兄,恭喜恭喜,如今你我竟也是同年了。」
賀雲昭的溫和的笑著,同眼熟的人一一打了招呼,直到兩位師兄到來她才鬆了一口氣,從人群中被解救出來。
只見兩排桌子齊齊整整的分列兩側座師坐在前頭,能夠瞧見每個人。
今年京城的鄉試主考官是原魯州學政苗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