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考慮到嗣子人選,父親已逝的慶王才更加令人安心。
如今聽到幕後黑手即是安王,李燧竟然有種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下一秒便有些慚愧,原來他在心中也一直防備著宗室。
他自己如何無所謂,但絕不允許父皇的香火祭祀出絲毫問題。
李燧嘆息一聲,他表情複雜道:「原來如此,朕也該猜到……」
但此刻這些都不重要,「朕的皇兒何在?」
吳是喉結滾動,欲要開口道出名字但還是按捺下自己急躁的心情,推測只是推測……
他不能影響陛下的判斷。
「臣自開始查探小殿下下落開始便將範圍固定在京城,同時以蕭家所有人的活動範圍來圈定人選,年紀符合者共有四十七人。」
因不確定小殿下的出生月份,根據對褚娘子產期的估算,這裡的年紀符合便是在那一年中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中出生的男女嬰兒。
「其中身世有瑕者有十六人,臣一一查探均無任何嫌疑。」
「又從蕭家接觸的人入手,共查三十二人,經過問詢無任何嫌疑。」
「就在臣已經放棄之時發現一個被忽視的地方,蕭家曾與賀雲昭接觸過,臣便前去問詢,只從賀雲昭所言中,臣發現她所陳述的人與臣所查的人截然相反,一人怎麼會對待一個人與旁人是截然不同的態度呢。」
「此時,臣心中已經隱隱有所懷疑,但並未形成想法。」
聽到此處,李燧心頭一跳,驚的瞳孔擴大。
他不由得捂住心口,為心頭那個猜想而震撼。
吳是抬起頭,神色嚴肅道:「臣在魯州查案期間,歷經波折終於將賊人頭目擒獲,並在他臨死前獲得重要線索,蕭家在京城接觸的人,不引人懷疑的那個人。」
「臣心頭隱隱冒出一個人的名字,但並未擅自確定,考慮到未經查探不好宣之於口,於是臣用盡辦法去確認。」
李燧忍不住催促道:「你快說啊!」
吳是眼中冒出點點星光,他恍惚道:「臣在一人手臂上看到了月牙形的疤痕,疤痕看起來時間久遠。」
若說剛得知有個孩子的時候李燧激動到暈倒,但此刻可疑人選即將出現時,他反倒是冷靜下來。
這似乎也是某種程度上的為父則剛吧……
「是誰?」他心頭依然冒出一個名字,與吳是一同去魯州的……
「賀.雲.昭。」
這三個字塵埃落定時,吳是仿佛虛脫了一般渾身是汗,又仿若是卸下一個巨大的包袱渾身輕鬆。
他手背上傳來巨大的力道,低下頭一看,他的手正被陛下握在手裡,力道大的仿佛不是那個文文弱弱的陛下。
李燧手臂微微發顫,心頭甚至猛然生出一種難言的恐懼。
他甚至想要怨怪一句為何不查清楚再告訴他,他怕的是查探之後的失望,更怕驚喜落空後的瘋狂。
前朝曾有皇帝因無子選擇宗室子為嗣子,但此子上位後為了把自己的父親封為皇帝與朝臣博弈幾十年,最後甚至把另一位皇帝移出太廟將自己父親的牌位歡天喜地的放進去……
作為一個無子且精神還算穩定的皇帝,李燧的心態已經很好了,歸功於他身為獨生子收穫到的父母的關心還有溫柔體貼的皇后給他的溫暖照顧。
但他真的不太確定,若是經歷了這樣如同喪子的失望後,他還能不能保持理智。
如果賀雲昭不是他的孩子,他真的還能繼續做一個合格的皇帝嗎?
他會不會想要去求仙問道或者做什麼祭祀求子,他真的不能對自己放心……
翕動的嘴唇暴露他震盪的心情,修剪整齊的指甲力道大到要嵌進吳是的肉里,皇帝喉間溢出一個字:「查!」
吳是跪地磕頭領命,他眼眶泛紅退出太極殿。
在他走後,李燧挪動著發麻的雙腿緩緩走到龍椅下的台階旁。
他伸手撐著地面慢慢坐在台階上,呼吸響在耳邊,眼中情緒複雜,無措居多欣喜次之。
李燧喃喃道:「夢裡不知身是客,有子方覺夢為鄰……」
他兩手交握在額前,「父皇,求您保佑此事成真。」
不要讓他僅享受片刻的夢境歡愉,醒來還要面對清醒的痛苦……
……
賀雲昭心中清楚,如果不出意外,此刻吳統領正在查她、查整個賀家。
她冷靜的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她的身份一直是一個巨大的隱患,無論是聲名還是安排的後手都無法完美解決這種隱患。
但只要有皇帝為她背書,只要有皇權的守護,她的身份就絕不會隱患,不會有人敢當面叫破她名字。
即使陛下不準備認她這個『兒子』,但只要對自己骨肉一絲親情在都會一直庇護她的身份。
只要這一份庇護在,她就可以憑藉這份庇護得到更多,不必擔心被趕出朝堂,依可以將她的理想全部實現。
賀雲昭一夜未睡,久久難以入眠,翻來覆去間見到天色隱隱發亮才昏沉的陷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