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是中等田,能比上等田少交一貫錢,戶稅和人頭稅你問問幼兒姑娘就曉得了,她帳子上都記著的,要是有餘下的錢,你就買兩斤肉給娃兒吃,那天我看他們餓的在河邊喝生水,這哪裡使得,村里早說了不讓孩子喝生水,會得病,你也注意著點。」
余姐低頭,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哽咽道:「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她沒能耐,家中日子過的不好,孩子連肚子都吃不飽。
陳婦拍拍她的手,寬慰道:「不用著急還,先把日子過起來,旁的以後再說。」
第012章
村里像余姐這種情況的不在少數,他們逃難來的,手頭沒積蓄,才在南柏舍安定下來,地里的莊稼還沒有收,朝廷就要徵稅,好容易攢了點錢,這下全交出去都不夠,得四處借。
妙娘和葛大娘這兩家的門檻都快讓村民給踩斷了,只因她兩家人口少,又都能掙錢,手上有積蓄,總能借到幾吊錢。
葛大娘送東西來大院時便和幼兒抱怨道:「這種災荒年月,朝廷還想著徵稅,老百姓連飯都吃不上,哪來的錢糧交稅,就算借著了錢,總要還的吧,沒有賺錢的營生,光靠種兩畝地,什麼時候才能把錢還清,就說陳婦借給余姐的錢,要還到幾時去,不知道朝廷怎麼想的,今年的稅比去年還高,真是不給人活路。」
聽葛大娘的抱怨,妙娘也接口道:「原先同爺爺在外討生活,路過江南,那邊徵稅比咱們這邊還要厲害,農具稅、腳稅什麼的,名頭多著呢,地稅也比咱們這邊高,說是江南田地肥沃,產糧高,就要多交,都說江南富饒,我看不見的,富的是地主,老百姓還是窮的吃不上飯。」
「真是不讓人活了。」葛大娘端一個大盆去給雞餵食。
西屋的炕桌上擺著筆墨紙硯,旁邊一摞堆起來地契、田契、戶籍和帳本,前三者向來是一式三份,村民本人一份,衙門留存一份,里正手中一份,買賣田地需備齊三份才行。
幼兒正在記帳,還有十幾戶村民沒有交,明日是最後期限,若再交不出,縣衙就要來拿人去服徭役或處以杖刑,手腕粗的棍棒打下去,撐不到二三十下人就廢了。
越記越火,索性擱下筆將帳本丟到一邊,扭臉望窗。
在盛都時她從不知道百姓的生活過的如此艱難,地稅收三石,哪還有餘糧留給百姓過活,倒不如叫人直接去死。
今日虞歸晚沒有出門,歪在炕上拋玻璃珠玩。
天熱,她就不樂意穿多,在屋裡就穿薄薄的麻褲和上衣,褲管還折到大腿,衣領也半敞露出裡面青色的肚兜,細細的帶子系在脖後,長了許多的黑髮亂七八糟鋪在枕上,一條腿架起擱在另一條腿的膝上晃來晃去,很是悠閒自在。
幼兒已習慣她這般樣子,說的嘴皮子都累了也不見改,索性不說了,由她去。
幼兒擱筆的動靜引起她的注意,視線往這邊瞥,以為是自己將這些煩人事交給她,她有情緒了,便說道:「不想記就不記,累了就睡覺,等明日高腳帶人過來,讓他們自己收。」
「哪有你說的這般簡單,交不上稅是要受罰的,這十幾戶我去問過,家裡實在艱難,借都沒處借,明日可怎麼辦,總不能真讓官差將他們綁走。」
虞歸晚斜眼瞅她,道:「你還真是有操不完的心,這麼愛為別人著想,當官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