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能想像到,少女很快就會露出懷念的神情,用柔軟繾綣的語調,講那位正主有多優秀多耀眼,講她有多麼喜歡他,講他們兩個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利刃,刀刀割在他的心上,讓他疼痛,也讓他清醒。
鍾覺淺怔住,這才想起來還有替身這一回事,失笑道:「不需要,你做你自己就好。」
為什麼?
不是把他當成替身嗎?
褚知白眼睫微顫,心臟被痛苦與歡喜兩種情緒來回拉扯,似是隨時會承受不住撕裂開。
他深深吸了口氣,像是要一股腦地說出很多話來,唇瓣輕顫,最終卻只無聲吐出幾個字,半是埋怨,半是哀求。
你不要這樣。
你不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我會因此得寸進尺地想,也許你只是喜歡我這一掛的長相,也許你對那位正主並沒有多麼念念不忘。
也許你在注視著我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只是在看我;也許你數不盡的甜言蜜語裡,有一句話是單獨對我說。
「忘記和你說時間了,我們的約定到明年春天就結束。」
鍾覺淺想到自己的病,又道,「實際上用不了這麼久,年底之前,我放你自由。」
鍾覺淺當然是在畫餅。她死的時候會將少年一起帶走,放他自由什麼的不可能的。
褚知白聞言抿起唇。
他並不覺得到明年春天有很久。
少女這麼說,是因為覺得她很快就會膩了他嗎?
等到那一天來臨,對他來說,是結束了一場虛幻縹緲的夢,對她而言,無異於留下了一段黑歷史。
他寧願自己的痕跡被抹去,也不想成為烙在她燦爛人生里的污點。
褚知白開口道:「大小姐,關於我們的約定,我有一個請求。」
「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了,還要叫我大小姐?」鍾覺淺語氣輕快,「你直說就行,不必和我這麼客氣。」
「我希望我們的約定可以保密。」
褚知白的手指扣緊了茶杯,「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想做什麼我都聽你的,在學校里,我們就裝作不熟,可以嗎?」
鍾覺淺眼裡的笑意消失了。
她當然知道褚知白為什麼會這麼說。
他喜歡路遙,想在對方面前保持清清白白的好形象,等擺脫了她這個壞女人以後,好和心上人再續前緣嘛。
鍾覺淺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該生氣,但她就是非常非常地不爽。
她的魅力就這麼弱,費盡心思勾引少年這麼多天,都沒讓他產生半分移情別戀的想法?
他們在現實中那麼相愛,他只是被調換了記憶,又不是被調換了靈魂,怎麼就對她一點都不感興趣呢?
這是不是也變相地說明,他們在現實世界裡的愛情,根本不是靈魂的吸引,只是青梅竹馬、近水樓台、日久生情而已?
也許少年愛上她這件事,與她無關。
也許把她換成任何一個女孩子,他照樣會深愛,與對方從校園走到婚紗,他的命運軌跡不會發生半點偏移。
鍾覺淺這麼想著,內心止不住地泛起陣陣酸澀,像是吃了幾顆早熟的杏子。
她的語氣也冷了下來,「那要是我在學校里也想和你親近怎麼辦,總不能讓我這個金主忍著,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吧?」
「那你說你想和我裝作不熟......」
她盯著褚知白清澈漂亮的雙眼,內
心忽然生出強烈的破壞欲,想要攪亂他眼底的平靜。
於是她彎起唇角,笑容譏諷,聲音依舊是甜的,語氣卻冰冷又戲謔,十足十對待玩物的做派,「怎麼,你喜歡偷情啊?」
第28章
鍾覺淺的長相是明媚艷麗掛的,和周星照一樣,張揚奪目,很有攻擊性。
只不過她性格隨和溫柔,人又愛笑,一笑起來眉眼彎彎,臉頰上浮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氣質就特別柔和。
但她只要冷下臉來,甚至只是面無表情,眉目間的厭世感就會顯露無疑,整個人變得格外冰冷,充滿了拒人千里的距離感。
褚知白沒有被她滿含輕視意味的話刺痛,卻被她冰冷的視線凍得渾身僵住了。
他的指尖像是被零度以下的低溫凍傷了,疼得忍不住輕顫起來。
他能得到少女溫柔的注視,是因為那位正主的緣故,等到她徹底厭倦他,他也就只能被她用這種看垃圾似的眼神看著了。
早點體會到也好。
等到被少女拋棄的那一天真的來臨,他也就不會被巨大的落差感弄得崩潰發瘋了。
像是念著能減輕痛苦的咒語,褚知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