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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氏掌控的地盘,比其他地方都难以拿下。

余弦心知这一点,所以她希望能够和彭氏合作。

即使无法将彭氏的地盘收入囊中,也要和他们维持和平。

现在还不到她们对彭氏下手的时候。

可当余弦第四次被宁秋安排着和彭岳晓会面的时候,余弦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们见面的次数太多了。

商行中的偶遇,政事上的巧合,后来甚至还有一同踏青,共同参加曲水流觞。

在白塔寺见到彭岳晓的时候,余弦终于想通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几年里,余弦也收拢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也有一些寒门出身,野心勃勃,想要辅佐明君的谋士。

他们基本都是男子,看重血脉传承,不止一次提出要求余弦迎娶一名男子,好留下一条血脉的事情。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想的不是让余弦生下孩子,而是想要她把乡君府的一切都传给商州余家的子嗣。

只是当初余弦的父亲余逸春被烧死,余弦自请封号守孝之后,她就把自己和大司徒对立起来了。

商州余家虽然还有人活了下来,没有随着大司空余沛的死而活不下去,但他们也不敢招惹大司徒。

即使余弦守孝的行为只是让自己成了大司徒眼中的一根钉子,不会危及到商州余家。

但余家失去了担任大司空的家主余沛,胆子立刻就变小了。

在他们看来,余弦的所作所为,等于危害他们的性命,他们怎么会和余弦交好,甚至把她迎回商州?

余弦也不愿意和这些人来往。

她从小生活在云州,认定的亲人就只有父亲余逸春。

逃命的时候没有得到余家的帮助,余弦对此并不记恨。

但她后来跟随在宁秋身边,对亲人的看法受到宁秋的影响,早就不再渴望那份遥远的亲情。

于是理所当然的,那些提出要余家子嗣继承余弦现在势力的人,全都被宁秋等人打断腿扔去送死了。

自那之后,这些人的说法就变了,变成希望余弦生育儿女,以传袭后辈。

好在这些年来,乡君府也培养出了不少女子。

她们中身强体壮者,进入女兵营,才思聪敏者,成为乡君府管事。

——由于余弦一直没有自立为王,她手下的人,不管是谋士还是将领,其实都只是乡君府的管事,没有官职。

只是这些管事在乡君府是小管事,离开了乡君府就是县令、是郡守、是将军。

那些女子反对余弦在这时候生育的提议,认为这是在危害余弦的性命。

余弦也一直没有答应。

如今战乱未平,余弦不只是乡君府的主人,也是府兵的统帅。

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军权落到旁人手中?

更何况,余弦也需要以身作则。

如果连她都去怀孕生子,那她好不容易花费四年时间,终于封赏的第一个女县令郎筠灵,又该如何自处?

这种事,不能退,退则无路可进。

可偏偏现在宁秋表示出了让她退的意思。

站在曲水河畔,听到彭岳晓弹奏的那首凤求凰时,余弦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终于明白彭氏为什么要派出这样一个年轻人前来展示态度,也明白为什么宁秋顺水推舟,让他们两人频繁会面了。

春末时节,晚风轻柔。

余弦的脸色却比冬天的冷风还要难看。

她策马回到乡君府,找到了正在批阅文书的宁秋。

宁秋仍旧是那么地冷静、自如,似乎从来都没有因为余弦的事情而生出一点点忧虑。

她提笔的手是那么稳,在文书上写下一行行批注。

余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此刻却十分清楚自己要质问她什么。

“宁秋。”余弦站在她面前,喊出她的名字。

自从余弦开始接受宁秋的教导,并认可宁秋的水平后,她就一直称呼宁秋为“宁师”。

乡君府的人受她影响,加上宁秋一直是教导乡君府兵将和管事的主力,同样尊称她为“宁师”。

宁秋抬起头,不疾不徐地放下了手中狼毫,好奇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今日不是要与彭岳晓会面吗?”

看着她那一副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余弦只觉得心口隐隐钝痛。

“我为什么回来,难道你不知道吗?”余弦气势汹汹,“你应该知道,彭氏把彭岳晓送过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仅没有提醒我,反而在一直配合彭氏?!”

余弦十四岁的时候家破人亡,此后的七年时间里,她不是在为了应付苏义的挑衅而头疼,就是为了乡君府的发展而努力。

乡君府施加在她身上的无形压力,让她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需要婚配的女人来看。

即使她被手下的谋士催促过几次,但在余弦看来,那些人就是想要从她手中分走更多的权力。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需要婚配!

直到此时,宁秋把这件事包上了一层外壳,遮遮掩掩地展示在她的面前。

宁秋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的乡君府确实需要一个继承者,彭岳晓是彭氏族长的独子,虽有才情,但此人性格柔顺,寄情山水,不善权谋,他是最适合你的人选。”

余弦眼睛都气红了,怒道:“你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吗?你觉得如果我退下去了,郎筠灵她们能够得到善终吗?你觉得你对得起当初你在山寨里对我说的那些豪言壮志吗?”

宁秋仍旧沉稳:“只是和彭岳晓接触一下,如果合不来,我们还可以换其他人。”

“你在避重就轻!”余弦冷声道,“你真的认为这只是一个合适人选的问题吗?”

宁秋沉默下去,片刻之后微微点头。

余弦直接被气笑了。

她一脚踹翻了宁秋面前的桌案,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余弦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感受到底是被背叛的愤怒比较多,还是真心被无视践踏的苦涩比较多。

承认自己心系宁秋,对余弦来说并非一件困难的事。

七年相伴,朝夕相处,余弦的目光总是会落到宁秋的身上。

开始那几年,余弦还觉得宁秋是逼迫着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后来她自己醒悟了过来,回到商州余家,她甚至连自己走路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余家,她最好的下场是被安排在深宅大院里,做世家门楣上的一个点缀。

最差的下场就是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角落。

留在代州,至少她还能决定自己在这条路上怎么走,走得是快还是慢。

想通这一点后,余弦对宁秋的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不见。

更何况,在宁秋倾囊相授毫不藏私的情况下,余弦也很难对她有什么芥蒂。

至于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宁秋有不一样的心思。

大概就是在她领军深陷困局,宁秋把她救出来的时候。

余弦记得那双碧色瞳孔里的担忧,记得她给自己上药包扎时小心翼翼的动作。

记得她特意叮嘱厨房熬制的鱼汤,记得她们一起喂养狸猫时的默契。

余弦觉得,身处她所在境地的人,很难不对宁秋生出其他的心思。

只是余弦一直知道,自己这份心思是没有必要的。

如今天下乱局未定,她们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忙碌。

为了好好活下去,为了完成她们昔日的愿望,更是为了那些将身家性命交付到乡君府的人,余弦从来都没有打算暴露出自己这份心思。

更何况,宁秋说过了,她会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

只这一句承诺,就足够余弦满意。

只是现在,她以为的这句承诺,被宁秋亲自推翻了。

和宁秋相处了七年时间,余弦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可是那种发现手下兵卒对家人动粗,无论如何就会阻止的人,她是那种因为发现范春来养了不少舞姬且把她们当做货物一样送来送去,就因此不愿提拔范春来的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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