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叫到跟前,細問一番才知道,這事果然沒那麼簡單。
哪裡是例行核查,分明是有備而來。
整肅吏治的風波不斷,御史台又有人上書彈劾禮部帳目不清,這次卻不是針對個人,而是直接把矛頭對著禮部來。
文死諫。
如同戰士渴望戰死疆場,古來言官也有個共同的追求,那就是死於進諫。
因進言而死,永載史冊—-一人死諫,全家光榮。她們什麼都敢說,巴不得有一天被皇帝殺掉,但事實上,並沒有幾個皇帝敢殺言官,除非她不怕留下千古罵名。
她們連皇帝都不怕,又何懼禮部?
楊思煥揉了揉眉心,陶大人叫她配合大理寺查這些事,等於將她丟到風口浪尖,不論結果如何,她都難做。
一方面,查自己內部人,查不出來會被認為窩庇徇私。原本她因修典升官,就已有不少非議。
御史台彈劾的奏摺中,好幾本有她的大名。說來說去,都繞不開那件事:說她找人代編典籍,以此沽名釣譽,欺君罔上。
摺子輾轉到了太女朱承啟手中,她叫人重新謄寫一遍,隱去姓名,又以硃筆親註:「那書孤看了幾遍,受益匪淺,孤信子初,母皇亦然。」
字如其人,整潔大氣。簡簡單單一句話,沉甸甸的壓在楊思煥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她嘆了口氣,這次她陪查,若查不出結果,指不定到時候那些言官又會怎麼說她。
而另一方面,若查出來什麼,陶大人作為禮部尚書,面子上自然過不去。但面子事小,她最怕到時候自己挖到陶大人頭上,那就不好了。
畢竟行走官場,誰也乾淨不到哪裡去,不說遠的,她想起去年科考前,就有人找到她家,趁她不在家,過來送茶葉蛋。幸好文叔想得多,上去翻了翻,這一翻不要緊,籃子底下竟壓著兩隻金元寶。
後來才知道來人是大戶人家派來送禮的,家裡有考生,想走歪道。
楊思煥輕拍額頭,想起這些事就頭疼,當初她在禮部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都有人來賄賂,更不用說陶大人了。長此以往,有多少人能經得起誘惑?
為了萬無一失,她打算自己先行查過再說。將自己關進政務房,同僚的私帳目她無權查,便將本部的公帳核對一遍。
在堆成山的帳本里翻了一整天,還真叫她看出了不對勁。
禮部下轄有四部,其中膳部油水最多,專門為朝廷供應牲食、酒藥等,膳部財務流動大,缺口也不小。
楊思煥粗略的核算了一下,就發現有五千多兩的銀子對不上帳。查出這一點,她已經很訝異了,繼續翻了其餘三部,竟發現祀司的缺口更大—-缺了近一萬兩。
她明白,掌祀司的不是別人,正是禮部左侍郎孫協...
而她自己偏偏是右侍郎,本朝以左為尊,左侍郎出了事,她這個右侍郎頂上去便是順理成章。
如此一來目的性太強,給人的印象不好,她本無心爭著上位,怕就怕惹人誤會。
不知不覺黃昏已至,她慢慢走出衙門,身後的官服在風中獵獵飛舞,抬頭看著天邊一片赤紅。
今日她不讓春春來接,自有別的去處。天色漸暗,她獨自走在小巷裡,突然有人從後面叫住她。
「楊大人,請留步。」
一輛馬車緩緩在她身後停下,她循聲回頭。
「大人,先上車。」
馬車看上去再尋常不過,車上坐的人也是一身素衣,方額闊耳,看起來一臉和氣,目光卻炯炯有神,自楊思煥上車,就一直盯著她看。
「不知楊大人可還記得我?」
楊思煥垂眸,微微一笑。說起來已經見過好幾次了,上次見她,她還是山河縣縣丞,這次她卻成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陸大人說笑了。」
陸長松也笑。
馬車徐徐前行,漫無目的地行在街上。楊思煥挑起車窗,朝外面望了一眼,天就要黑了。
「陸大人總不會無事找在下,有什麼事但說無妨。」=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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