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聞乃當朝太師楊永清的得意門生,官至戶部右侍郎,她入仕十多年,風裡雨里一路走來,反多了幾分耐心。她聞言也輕嘆一聲:「大人年紀尚輕,難免遭人算計,日後多加注意就是,切莫因此失了銳氣。」傅侍郎定定地望著她,頓了頓,甫語重心長地道,「便是為了周家公子,大人亦不能隨波逐流了。」
聽對方提到周世景,楊思煥蒼白的臉色微變。心道這又是威脅嗎?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抿唇一笑:「下官記得傅大人的話——有所為有所不為。」
她說這話時,漆黑的眸子閃著幽幽的光。大概被把弄了太久,發覺息事寧人並無益處,抑或實在傷痛難耐,她主動提出要下車。
雨還在下,傅侍郎要送楊思煥回去,她卻說家就在附近,只要了把傘就自己走回去。
楊思煥原先的宅院已經沒了,但她一時忘了這回事,還是順著原來的路走了回去,走到門口才發現門上赫然貼著的封條。
她久久地站在屋檐下,衣角被雨水打濕也渾然不覺。
「家主,此處你不能久留,以免生出是非來。」
楊思煥聞聲回頭,卻是一個高瘦的男人一手打傘,一手提了盞燈籠站在雨中,她愣了一下,半晌才低聲喚了一聲:「文叔。」喚完之後又問他:「文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文叔知是自己臉上有疤,面相不好,半夜突然出現,定是嚇到人家了,也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慌慌張張脫下自己的外衫,摁在楊思煥的肩頭。
「家主還病著,可不能再著涼了,回吧。」文叔低頭,緩緩開口:「家主出門後,周爺也出去了。小的想著白日裡老太爺總念叨著祭奠祖宗的香爐沒有帶出來,唯恐丟了,估摸著周爺記得這件事,趁天黑回來取了。這會兒周爺還沒回家,小的就過來迎迎。」
楊思煥就問:「門都鎖了,他怎麼進去?」
文叔笑了笑:「家主忘了嗎?這後院有個石頭門,都以為是牆,咱們自己當初也是住了半個月才發現。」
雨似乎小了許多,打在臉上卻是冰冷的,楊思煥渾身泛寒,腦子昏昏沉沉的,多半又起燒了。卻想起文叔方才說周世景半夜未歸的事,總放心不下,克制不住地連咳幾下。
文叔忙替她順了後背,方才喘上氣。
「不過是個香爐,又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消得半夜出來取麼?」楊思煥道,「再不濟也可以叫夏夏過來。」
文叔就笑:「夏夏是個懶的,這會兒雷都打不醒。再者說,爺素日事必躬行,拿家裡的幾個小子都當弟弟疼,從不肯多麻煩下人。」
是他的性子,楊思煥也笑了。可接下來文叔說的話卻讓她的心涼了半截。
「冬冬又不會說話,周爺心善將他買下,說是說伺候周爺,過得卻是少爺的日子。」文叔道,「周爺教他讀書認字,手把手地教,越養越嬌貴了。」
二人邊說邊走,推開石門繞進後院小祠堂,作為私改帳目的懲罰,朝廷沒收了楊思煥的私產,也不算抄家,因此家裡還算齊整,桌子椅子都還按原先的擺著沒動。香爐也好端端地放在那裡。
楊思煥一面叫文叔去取香爐,一面接著方才的話頭道:「隨他去吧。」
文叔抱起香爐,納悶道:「周爺沒有來?那他去哪裡了?」想了想又猶猶豫豫道:「家主,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您不在家的這幾個月,我有幾次半夜聽到推門聲,以為家裡進了賊,出去一看竟發現是爺從外面回來。」
楊思煥聞言心裡卻有了幾分不快,但還是面不改色道:「我在大理寺時,他夜裡來看過我幾回,這事你知道就好,不要說出去。」
她說著謊話,恐人不信,遂將目光投向文叔,卻見一手打傘,一手抱著香爐,連連點頭:「是。」
一家人暫時安置在周世景之前租住的小巷子裡,離原先的楊家宅院不遠,雨落盡了也不再下了,楊思煥就兀自上前走著。
她人高挑,步子也快,文叔漸漸被扔在後面。此起彼伏的狗吠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小院裡仍是靜悄悄的。
周世景橫披了長衫坐在臥房的書桌前,殘燈拖著長長的人影在地上搖晃,聽到更響,他從手中書卷里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窗外。
楊思煥為官四五載,舉家搬遷到應天,眼看著生活一天天好起來,卻因這天降的禍事一朝回到幾年前,宅子沒了,銀子也沒了,劉氏因此日日以淚洗面。
沒收私產、左遷外任,這便是劉氏所以為的所有懲罰,但他不知道女兒出獄前曾挨過的那頓要命的刑棍。亦不知在過去的幾日裡,楊思煥從鬼門關走過幾回。=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7_b/bjZc7.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