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同我提起過,」言子邑和緩一笑,「本想差人回來說一聲,想想還是等塵埃落定。」
言子邑預感到這事可能懸了。
但面上卻不表現出來,「這是好事,大哥一身本領,也有展才之地。」
「我這個言府大公子,恐怕唯有在洛城樓頭,才真正算是有一方天地。」
言子邑稍稍撥轉了語調,
「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凡事要往最壞的地方去打算,心態上往好的方向努力。你看,你三妹我,不是從洛城三小姐變成靳王王妃了麼。你看今天,雖然你關在了這裡,但秦大人是王爺的人,不會怠慢你,你這個做王妃的妹妹還能來瞧瞧你,這樣一想是不是還不至於最糟糕。」
大哥笑了笑;
「這我就放心了。」
言子邑聞言一愣,有些疑惑地瞧著他。
「我本擔心你今日過來,是靳王予你施壓,現在看來,並不如此。」
言子邑明白過來,搖頭笑笑:
「唉,我錯了,照你這麼說,我進來前應該扇自己兩巴掌,哭天喊地說他毒打我,或許你看我慘,就願意說了。」
她一邊說,腦中一邊飛快思索。
聽他提起靳王,想起那天靳則聿套路秦霈忠,轉而嚴肅道:
「大哥,你說這個事,目前還算在自己人手上,秦大人應該是有些手段的,因為顧忌所以表現得溫和。今日朝上一論,萬一鬧大了,換個別的人接手,案卷調出來一翻,結論或許莫衷一是,但你既在那裡等,是你邀的別人,還是別人邀的你,誰遞的消息,有沒有到言府送過帖子,這些都可以調查吧?」
言泉看了她半晌。
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最後從腰間扯下一塊玉,也是黃綠相間的,同言母的手釧一般的質地:「你拿著這塊玉,去府里找房吉,讓他將七月十二遞進府里的信給你,你看過後,便知我顧忌,順道替我將它焚了吧。」
言子邑從裡頭出來,秦大人卻已不在校事處。
聽聞聖上傳召,秦霈忠已經進宮了,她直覺這個「閱後即焚」的任務不適合耽擱,領著青蓮沒有繞道王府,而是直接去了言府,坐上馬車問青蓮房吉是誰,青蓮說是跟著大哥的小廝。府中門房是洛城跟來的老僕,見了她急匆匆而來,想是知道府中情形,倒也未再多事,直引她到大哥院中,見到了這個「房吉」,把大哥給的信物遞出來,卻見他一臉為難。
「不是小的不信任小姐,昨日晚間,言侯過來,讓小的把臨近幾日的書信都尋出來。」
言子邑想了想。
言侯每天的「詩」果真不是白念的。
這會兒堪配得上一個詩人。
沒有敏銳,哪裡能捕捉得了靈感。
言子邑東奔西走,用袖子擦了一下汗,正想快速決策是不是直接去找言侯,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激得她一跳:
「你出了閣,回了娘家也不通報父母,成何體統?」
轉頭看,言侯仍舊著了一件灰衫,腰裡系了一塊玉,左手拎了酒壺,右手中持了一封書信,眼中忽亮忽暗:
「在洛城讓你不要參與其事,你總不聽。」
「胡卿言的教訓,你還吃得不夠,你的幾個丫頭,都搭了進去,現如今剩了這麼一個,」他指著青蓮,「怎麼,還嫌不夠麼?」
言子邑也不避他的目光。
大哥究竟怎麼個想法她也看不透,但言侯爺絕對不是什麼鴿派,喝多少酒,充多少楞,都掩飾不了他鐵桿鷹派的本質。
言侯眼皮子一耷拉,兩頰發紅,略寬的顴骨張開:
「本侯為了兒子,許要拿它自保,恕本侯不能讓王妃帶走。」
言子邑好想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時間緊迫,容不得她在這裡看言侯魏晉派莎翁式表演,算算時間再趕回去,王爺差不多可能要回來,她還得回去聽消息。
言子邑摸了摸額頭,
很多老刑偵說,做被害者家屬的工作最難,她現在有那麼點體會了,
「爹。」
她把言侯喊得一愣。
她抬步走到言侯跟前:
「爹,我想我們在這件事上的目的應該是一致的。你想救兒子,我想救大哥,好像既不矛盾,也不衝突。我大哥出了什麼事,對我這個『王妃』有什麼好處呢?」
她乾脆地把手裡那塊玉拿出來,一邊遞到言侯身前,一邊摸到那信封:
「是大哥讓我來的,他讓我瞧一眼,再燒了,要是您不放心,我當著您的面燒了便是。」
她用力抽了一抽,沒抽動。
信在二人之間拉扯。
對峙的寂靜,被從外頭連貫而來的一陣腳步聲打破。
仔細一看,原是門房老僕快步過來,,「侯爺,外頭……胡……,老爺你這是在和三小姐做什麼?」
「閉嘴,去,拿支竹折來,再去尋個火盆子。」
言侯說完手裡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