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笑得跟唐老鴨一樣。」
我也踹了他一腳,隨後傻裡傻氣地大笑起來,一股土生土長的興致在我的胸腔旋轉跳躍。笑聲迴蕩在空中,的確有唐老鴨的風韻,嘔啞嘲哳難為聽,我笑得根本停不下來,怎麼會有人笑成這樣,原來是我啊,喝飽海水又躺在病床上爆睡完全喪失使用嗓子的機會的我呢!
「閉嘴。」他在一旁命令我,但被我的音量所掩埋。
「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哈哈哈!」
「閉嘴,他媽的,閉嘴,閉嘴。」他連續輸出,愈發不忍直視。
「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唔!」
氣閥被一隻大手堵住,我瞪大眼睛左右轉溜。
他匍匐側躺,死死按住我的嘴巴,湊到我耳邊說:「不准笑了,如果你不想缺氧的話。」
大哥,您是我親哥,桃園三結義的親哥,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按著我才會讓我缺氧
呢。
「點頭。」他威脅我。
作為人質我沒什麼鐵骨錚錚需要堅守,立馬點點頭。
他半信半疑地鬆開,我剛要張口,粗糙的掌心又堵住了我的嘴唇。
「……」
「再那樣笑我就把你舌頭割了,聽到沒。」他又威脅道。
於是我再次點頭,殷勤地很。
「呼——」我的嘴總算恢復了自由,吐出一團濁氣。
眼前是一片藍色,土壤是一張巨大的席夢思床墊,在這做上一場童話似的夢,醒來的時候應該會被現實的殘酷嚇得尿褲子。
「告訴你一個秘密,天大的秘密。」我用中文說道,開了嗓子的音色就是不一樣,仿佛有個留聲機在我的喉嚨里起到過濾作用。「我這個人真的很裝,做事之前總要意。淫一下旁人的反應。但我也很壞,心機不離不棄。我爸總讓我給他那倆兒子輔導功課,我心裡不情願,明明我也有功課要做,我也要當個尖子生在鄰裡間大出風頭然後害羞地說這沒什麼,但我最後還是答應了,沒法不答應,未成年人保護法里沒有寫子女受到精神虐待該怎麼辦,成年後更不用說,連未成年人保護法也保護不了我了,所以我硬生生給那倆畜。牲當了近十年的輔導老師。哈哈!媽的,怎麼沒人給我評個高級教師!」
他當然理解不了,卻也沒說話,而是支起身子,坐在地上堆雪球,見我歇了喘口氣,還貼心地回過頭提醒我:「Goahead.」
「OK!」我比了個手勢,繼續打小報告。
「我給大畜。牲輔導英語,給他的英語資料里加了點小料,那個時候他16歲吧,還是多少歲,哈哈哈……」說到一半又開始傻笑,一想到自己幹的好事就忍不住偷樂,「反正那個年紀的男生都管不住手腳,第二天我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把小料當正餐吃了,我問他怎麼了,他還支支吾吾地不肯說,笑得我一跟頭!
「哎哎哎!還有那小畜牲,更好笑!」我講得正上頭,扒拉起他的衣角,忘記他根本聽不懂我的報告。
他瞥了我一眼,又回去專心堆他的雪球,已經有一個足球那樣大了。
「那小畜牲脾氣爆得很,而且智商極其低下,蠢得要命,連他親哥也嫌他煩。不知道誰給他灌輸的不良思想,覺得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他的僕人。人在十分無語的時候是會笑出聲的,我在他面前就是,想想猴子也沒這樣腐爛的大腦吧,人之初性本亂七八糟。」
一個勁地自我陶醉也不是個事兒,我撐起胳膊,湊到他身邊問:「Whatareyoudoing?Cake?Oh!Isee!Okay,youbethemom,andI『llbethedad!Let’sdoaroleplaygame!」
「ShuttheFu——」
「I『#039msorry.」我打斷了他的粗口,在他上齒還咬著下唇的時候立即舉手投降。
「……」
那雙深邃的眸子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要把我的頭塞進足球那樣大的雪球里時,他居然只是嘆了口氣,起身拍了拍褲腿,然後一腳踢開雪球。他堆得並不紮實,雪球滾幾下就散架了,一抔小山似的死在那兒。
「玩夠了吧,走吧。」他說。
我只好起身,不再吵鬧,乖乖地跟在他身後,暗自揣測那聲嘆氣的含義。
第12章 海邊墳墓
我開始對伊實有一層「大善人」的唯美濾鏡,之所以說是濾鏡,是因為我的另一半大腦清楚地知道他的所作所為離所謂「大善」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能夠擰一下眉頭然後斬釘截鐵地進臥室睡覺,我肚子餓得受不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敲門,他裝作沒聽見。我心想他是累了,光是收拾我憑空造出來的爛攤子就有夠浪費時間和精力的了,同我一樣睡上個半天也是理所應當。
既然如此,用手藝來報答的機會就是現在。生前和他一起買的食材還新鮮——這是我的惡癖,每每自殺後都要稱那個時間點為「生前」,顯得我好像成了幽靈事事無憂無慮——冰箱一打開撲面而來一股匆忙感,毫無秩序。我取出食材,收拾廚房,琢磨調味料分別哪個是哪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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