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嫌事兒大地聳聳肩,「YouTube上學的,怎麼樣?還算標準?」
「你,那些你都知道什麼意思嗎你就亂說。」
「知道,常用語,easy!」
導航顯示還要步行五分鐘到烤肉店,伊實大言不慚地說要殺了那五分鐘,難怪布魯克在我們臨走前說早點回來,只有把這人關在挪威才是個聰明絕頂的主意。
烤肉店生意興隆,哪怕我們提前兩小時預約,店門口的服務員還是說需要等半個小時。伊實拍案而起,五分鐘還是殺少了。
我買了兩杯水果茶安撫他的情緒,當然效果沒有威士忌和白蘭地那樣好,但足夠應付汗涔涔的半小時。
我用紙巾替他擦掉汗,嫌棄道:「你好容易流汗。」
「有時候你也很容易。」他說,意外青睞檸檬茶,喝下半杯。
「你開不開心呀?中國好玩兒嗎?」我期待地問。
「有趣,下次還來。」伊實看了看表,對半小時緊盯不舍,「他們大門敞開的商業計謀也太可惡了,只放出味道不放餐桌,我快餓死了。」
真正征服他的果然只有廚子。
挺好的,兩人三足多走幾步就能達到和諧的境界,男人和女人和諧的相愛,戀人之間和諧的默契,誠惶誠恐和殫心竭慮被拋之腦後,我好他就好,我越正常他越正常,如同秋天和原野。
我掛掉所有電話,已讀不回所有簡訊,我和我的愛人在一起,鑄造通往自由的武器。
唯一不變的是,七天依然是我的極限。負負得正的真實奧義除了欺騙隱瞞,只剩義無反顧和頭破血流,可是我不夠強大,揚湯止沸也殺不死寄生蟲。
對這七天我甚至不敢回憶太久。太久的話,我會老去。
那天夕陽敲打玻璃,在北京機場等待返程航班的兩個小時裡,我一次都沒有親吻伊實。
吻給了高鐵站的第七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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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下秋天的雨,沒完沒了,和第七站台那位趴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女人一樣,沒完沒了。
第38章 大海是驟雨的遺腹子
冷空氣正緬懷它的黃金年齡,到了靜心修養的階段,任何風吹草動都是一場暴亂。
「我的孩子,你有令人稱道的才能,鴿子廣場的小動物們很喜歡你。」
大海是驟雨的遺腹子,伴隨死亡出生的,也會目睹死亡成長。
「你這一生會遇到很多人,他們會和那些動物一樣,不自覺地被你吸引。我的孩子,你會擁有很多很多的愛,數不勝數。」
機翼劃破雲層,殺死了一片海,在夜晚無人知曉,殘燈虛影,黎明翻山越嶺也沒趕上最後一面。
「我很高興你長大後的模樣與我想像的並無二致,不像我也不像他,頎長的身段,強健的體格,鬧騰的脾氣。在我意料之外的地方,你還有朝氣蓬勃的生命力,冷靜的頭腦,和得理不饒人的口才……怎麼會這樣呢,孩子,你似乎不需要我們,我是說,我和他。無論你是什麼樣,我都感激不盡。」
瘦骨嶙峋的聲音企圖吶喊,面帶微笑,仔細聽,原來唱的是輓歌。
「我的小伊實瑪,即使你交了女友我也要這麼喊你,即使你成年了我也要這麼喊你,未來即使你結婚了我也要這麼喊你。我的小伊實瑪,我對不起你,這是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的歉意。
「我的小伊實瑪,我不會離你太遠的,我發誓,我的小伊實瑪。
「我?當然,我不再想那些糟心事了,意義是一坨44碼的狗屎——哦,原來你的口才來自於我,讓我欣慰不少——意義不重要了,疼痛也不重要了。
「明天下午我去街上買兩盒拿破崙蛋糕,好嗎?」
蛋糕店已經搬走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