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黎從夢中驚醒,看著滿室的死寂,再難克制心中的奢望,起身大步朝後院走去。
時窈已經沉睡了,人輕輕地蜷在床榻的里側,背影越發纖瘦。
蕭黎記得在蘭溪村時,她總是規規矩矩地仰面睡著,端莊而輕婉,而不像現在這樣,惹人心中酸澀。
蕭黎走上前,將被衾蓋在她的身上,想要趕走那股縈繞在她周身的孤寂,卻在碰到她手臂的瞬間,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身子一僵。
他的手微頓,許久啞聲問:「你醒著,對不對?」
長久的沉默過後,時窈動了動,坐起身,看了眼身上的被子,平淡地問:「王爺如今又想讓我接近誰?」
蕭黎愣住:「什麼?」
時窈扯了扯唇角,眼底帶出一絲諷意:「先前王爺讓我接近祈大人時,也從未主動為我蓋過被,如今,是要我接近比祈大人更大的官嗎?只是可惜,王爺怕是白費功夫了,我已沒有了武功……」
「時窈!」蕭黎已經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近乎慌亂地打斷了她的話,面頰卻陡然失了血色,一片蒼白。
她說的,都是他曾對她做過的事情。
如今他只是聽著便心如刀絞,那時,她是以怎樣的心境應下他的呢?
時窈似乎被他的那聲低斥喚得回過神來,她移開視線,聲音平靜下來:「王爺大抵是不喜自己的暗衛脫離您的掌控,只是我如今武功盡失,已是廢人一個,還請王爺能放我離開。」
蕭黎的心越發皺巴巴的痛:「你覺得我毀了那場喜宴,只是因為不喜暗衛脫離我的掌控?」
「不然呢?」時窈反問,繼而想到什麼,抬眸笑望著他,「難不成王爺貪念那月余的相處,喜歡上我這個命如草芥的乞兒了?」
蕭黎的喉結因她的話用力地滾動了下,眸光微動,良久,他啞聲道:「……如果是呢?」
時窈唇角的笑漸漸停下,她緊盯著他的神情,眼眶卻漸漸泛起紅:「我不信你。」她輕聲說。
蕭黎的手指顫抖了下。
當初,在護城河邊,萬家燈火下,面對他的謊言,她說:我只信你。
而今,當他終於坦誠自己的內心,她卻說:我不信你。
蕭黎離開了,臨走前,他輕聲道:「我會向你證明的。」
時窈望著他的背影,臉上多餘的神情漸漸收斂,許久低低地笑了一聲。
唾手可得的從不珍惜,錯手失去後,又要拼命地去挽回。
人性本賤。
*
時窈很快便知曉蕭黎所說的「證明」是何意。
正月十五一早,數名侍女便捧著裙裳首飾、頭面胭脂等在她簡陋的屋門外,大有等不到她開門便不離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