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白滿平覺得四女給自己丟人,也忍不住逗起了孩子。
白珠兒早已練就了一邊幹活一邊盯孩子的習慣,察覺到父親笑了,她立即出門跪下:「爹,從小到大女兒就沒求過您,只求您看在女兒乖巧的份上,將這孩子改姓了白,給他取個正經的名字吧。」
說是賤名好養活,但狗剩這樣的名字,白珠兒是真不想要。
白滿平面色複雜:「孩子還這么小,你不改嫁?」
「不。」白珠兒語氣篤定。
白婷兒眼神微閃:「四妹,寡婦門前是非多,你是不知道寡婦的日子有多難。還有,爹已經說了,以後這裡是我當家。」
白珠兒不接話,不管家裡人答不答應,她都會帶著孩子賴在這裡。白家人再狠,總不可能對孩子下手,但是羅家會。
如今院子裡住了大大小小十多口人,做飯特別麻煩。值得一提的是,林大力之所以養家如此辛苦,是因為白家沒有田,沒有賣得上價的水稻,每年都只能收一點栗米……家裡地不多,要麼太過向陽,要麼過於背陰,地也不夠肥,白滿平不愛幹活,平時都不去地里查看,缺水了他也不知。村裡的人會將豬糞或者雞糞送到自家地里肥土,白滿平完全不操心這些事,全部交給林大力。
林大力只有一雙手和一雙腳,忙不了太多的事,家裡到處都要錢,他大多數的精力都花在了挑擔子上,就是春耕秋收的時候才留在家裡幫忙。
人哄地皮,地就哄肚皮,那地里的青苗沒人照管,收成自然不如別人家。更何況白家的地還特別少,每年秋天的收成到了冬臘月,幾乎就吃完了。
今年這麼多人,又是敞開了肚皮吃,這才九月,糧食就已見底。
這人總不可能餓肚子吧?
沒有糧食,就要拿銀子來買。往年都是林大力操心這些事情,家裡的糧還剩下個十多斤,他就會把糧食買了送回。
如今溫雲起不管這雜事,每天到點就吃飯,聽到白么妹說家裡無糧了,他放下碗筷起身就走。
白么妹出聲:「姐夫,你手頭的銀子最多……」
「花完了。」溫雲起面色淡淡,「我在鎮上買了房子,也置辦了鋪子,之前去碼頭,後來我托人在碼頭那邊也買了間鋪子,如今手頭就幾個銅板……話說,我不買糧食,就不配端白家的碗是嗎?你們過往那些年一粒糧食都沒拿回來,我也沒讓你們餓著呀。」
白桃想回來當家,如今家裡人沒飯吃,她自然得想法子:「林大力,你是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但是你這些年賺到的工錢我都還給你了,連你對家裡人的這些用心,包括我騙了你的事,我都賠償了。這等於我們不欠你的,等於過去那些年家中的一切都是我在出。」
溫雲起有些驚奇。
其實順著白桃這個思路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白婷兒面色微變。
如果這家是姐姐養的,姐妹們出嫁也是姐姐出的陪嫁,那她這些年只是逢年過節才會給娘家送禮物,平時還經常回來吃飯,經常連吃帶拿……姐妹倆為這個家的付出完全沒有可比性,她想當家,那是一點優勢也無。
而白桃實實在在賠了一百多兩銀子出去,那可是真金白銀,她一時間還真找不到話來反駁。
白珠兒低著頭喝粥,她回來一天多,所謂的親姐妹只會對她冷嘲熱諷,但凡一開口,就是想勸她帶著孩子走。不光在她面前說,還跑到父親那裡去說。
她早就知道姐妹之間情分淡薄,但還是覺得齒冷。
相比起這些異母同胞的姐妹,林大力是真正疼過她的人……那些年裡她吃的糧食穿的衣裳都是這個大姐夫買回來的,就包括她的陪嫁,也是大姐夫拿回來的銀子所置辦。
「大姐,當年你可是詐死離開,完全沒有想過我們的死活。若是等著你買糧食回來吃,我們姐妹都等不到你出的陪嫁銀子就已經餓死了。」
白婷兒眼睛一亮:「對對對!你賠償是應該的,哪怕是你賠了足夠的銀子,那也是林大力養活了我們!這銀子無論賠不賠,對我們有恩的人都是林大力,跟你可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少在這兒把恩人的譜。」
她振振有詞,還有些洋洋得意。
溫雲起此時已經坐在了屋檐下的躺椅上,聞言不緊不慢地道:「我以為你們都忘了呢,原來沒忘啊。」
白婷兒有些臉紅:「林大哥,這是我們姐妹之間的事,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但最對不起你的人是大姐。她當年走的時候我年紀還小,不懂事,所以才回來撒了謊。」
白桃嗤笑:「那時你都十五歲,還不懂事?哄鬼呢,你分明就是貪圖我給的好處才願意幫忙的。」
「我若懂事,也不會幫你撒謊。明明說了給我四尺花布,結果少了一半。」白婷兒憤然,「你就是欺負我小,後來你走了,家裡人和村里人一遍又一遍的盤問我,看在姐妹情分上,哪怕我當時很害怕,也還是硬著頭皮幫你遮掩了。你走就走吧,走了還要回來,回來了也不要緊,但你為什麼要跟我爭?爹都已經說了以後把這個家交給我當……你和姓譚的感情那麼深,直接找他去呀。譚家又不是沒有住的地方,非要賴在家裡。」
白桃瞬間怒火衝天,直接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