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玉啞口無言。
她知道兒子的話有理,這次的事,還真有可能是丁家下的手。
但無論丁家還是孔家,說到底都是他們母子對不住別人,壓根又沒有立場去質問。真去問了,最後還是母子倆倒霉。
「那你怎麼辦?你怎麼辦啊?」方白玉越想越傷心,兒子之前說要來找孔家收留,也讓方家人生出了不該有的期望,他們會想著以後要多一門城裡的親戚。
如今她帶著兒子回去,雙親不至於說非要把人趕走,但一定會不高興。
方白玉一想到又要被雙親責備,心裡就特別難受,在回去的船上,她忍不住道:「以後你少往身上攬事,多做多錯的道理,想來你該是明白的。」
丁福生情緒低落,不想說話。
*
荷花村裡的人再提及姜大川,話里話外都是誇讚之一。但對著姜勝,就真的沒什麼好感。
在眾人的心裡,徹底將姜大川和姜勝分開了,不再認為他們是父子。
之前好多人都說,姜勝受傷這麼重,養了多年的姜大川連面都不露,明明已經富裕了的姜大川隨便給點銀子,就能讓姜劉兩家過得特別好……即便是有姜勝故意混淆血脈在先,總歸姜勝養大了姜大川啊,也沒有刻意虐待過。甚至姜大川搖船所賺得的銀子,都由他自己收著。
但如今村里人拿到了姜大川的田地,沒拿到的等明後年怎麼也該輪到了,話鋒瞬間轉變,都說姜勝不得養子孝敬,一定是他刻薄虐待了養子,畢竟,姜家關起門來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姜家人自己清楚。
姜大川連鄉親鄰里都願意照顧,每年少收的租子都有大幾十兩,卻不管養父,絕對是姜勝做得不好。
姜勝一雙腿受了傷,沒有在外行走,但那些難聽話還是斷斷續續傳入了耳中。
他心裡是又悔又恨。
劉氏將銀子收了,卻也沒有翻臉不認人,又回過頭來照顧姜勝,但他很快發現荷花村裡的日子不好過,無論走到哪兒,都有人勸說她趕緊去找養子和解。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們母子之間,多半沒有和解的可能,去了也是自討沒趣。
漸漸地,劉氏就不愛出門了,回家看見姜勝,因為銀子已經到手的緣故,她是一點都不耐煩。送飯送湯的時候摔摔打打的。
姜勝忍不了她這個態度:「你要是不願伺候,把銀子還我,自己回娘家去。」
劉氏直接把手裡的帕子砸了:「老娘好歹一日三餐給你送到手邊了,你他娘的少嘰歪。現如今你在外頭是人人喊打,就和過街老鼠一樣,老娘不管你,你就只有躺在這裡餓死……」
姜勝憤然道:「那是因為你沒有好好照顧大川,要不然我們兩家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是你把大川他娘給的銀子送給了姓方的,要不然,幾百兩銀子在手,我是瘋了才會虐待大川。全都怪你,看到女人就沒了腦子,全靠底下那條腿想事……」劉氏越想越生氣,手頭沒有東西可砸,乾脆把邊上的椅子一腳踹飛,「姓方的也是沒腦子,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跟你這種爛人糾纏。破鍋配爛蓋,遇上你們倆,老娘簡直是倒了大霉,還有那個姓周的,我哥到底是哪裡對不住她,她非要和你……一個個的都是瞎眼的賤貨……小娘皮……」
她心裡實在厭煩,口中也罵得越來越髒。
姜勝也將手邊的碗砸了出去:「把銀子還來,你滾。」
劉氏不還,再看男人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卻卻沒有絲毫歉疚之意,轉身就走:「讓你親兒子來伺候你吧,老娘是不管了。」
姜勝好幾個兒子,劉氏指的是姜富海。
姜富海不願意去,但是劉家不收留他……他原也不是劉家的孩子,周氏是劉家婦,可她做了對不起劉勝的事,家裡想留誰不留誰,輪不到周氏作主。
於是,天都快黑了,劉氏以姜勝夜裡沒人照顧為由,非要將姜富海攆回姜家。
鄉下人難免走夜路,姜富海一個人走在路上,怕倒是不怕,就是特別生氣。他和劉水豐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都是奸生子,就因為劉水豐在劉家長大,此時被趕出門的只有他一人。
劉水豐在劉家是自己家,而他在劉家只是客人。
今夜沒有月亮,並不算黑,能看得到腳下的田坎小路是白色,周邊田地里的糧食都已收了,勤快的人家地里雜草和稻草都已收走,這也有不少沒收的,黑壓壓一片。
姜富海心裡想著最近發生的事,走得心不在焉,也沒注意周圍情形,在他走道兩邊都是沒有收拾過的稻草田地時,忽然從乾枯的稻草里伸出了一雙手抓住了他的腳。
猝不及防之下,姜富海雙腳被人扯住,心中大駭,身子已經向前,這本就是小道,他穩不住身子,整個人一頭栽倒。
倒下的同時,頭上有一片黑影罩下,姜富海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黑暗之中好多腳步聲朝他靠近,然後衝著他拳打腳踢,姜富海嚇得驚聲尖叫,奈何這夜裡的小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喊叫半晌,聽不見有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