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肉長的,還會不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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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媳婦領著兩個小的走後不久,狄皇后讓身邊的女官去了趟始央宮,順安帝將將下了大朝不久,他帶回始央宮談事的大臣們就候在殿中,等著他換好常服過去繼續商討國事,不料鳳棲宮身邊的女內司過來了,說她要見他。
這些年,她也不過來了。
許是老了,順安帝有時候午夜夢回,還能夢到她跪在地上涕汩橫流求他回心轉意的場面,她曾求過他的那句話,只要夢到她就會在他耳邊響起。
她哭著說,她嫁給他的時候也只是個不懂事的人,就不能允許她犯一次錯嗎?明明他們是這天下最應該彼此體諒的人。
順安帝每每回她:你要朕體諒你,誰來體諒朕,朕差一點就沒命了,朕如果沒逃過這劫,你跟誰哭去,在朕的墳前貓哭耗子假慈悲嗎?
此後,狄皇后必會絕望嚎叫,爬伏過來扯著他的腿腳,求他原諒她,再給她一個機會。
他沒給。
只是二十多年後,他會夢回當年,以前還是幾年做一次這種夢,現在許是他老了,心智沒有以前堅固,當年的事跑回他夢中的次數愈來愈高,高到他聽到皇后要見他,他竟然頓了一下。
皇帝不說話,女內司也不敢,跪在下方等著皇帝陛下的回答。
「是什麼事?」末了,吳英都看了他兩眼,順安帝開了口。
「娘娘說,陛下若是見她,她親自當面過來說。」
順安帝沒說話。
吳英見狀,在側小心翼翼道:「陛下,蕭相他們還在正殿等您過去商議國家大事。」
順安帝看了給他拋出了拒絕話頭的吳英一眼,收回眼朝女內司道:「她現在要過來?」
「是,娘娘正等著奴婢回去回信。」在皇帝面前,女內司不敢含糊其辭,一五一十道出了皇后娘娘的本意。
「讓她過來。」順安帝輕敲了桌子一記,偏過頭與吳英道:「叫相爺他們先回各衙司,我下午叫他們。」
吳英這廂心裡也是百感交集,這一對幾十年的夫婦,多年來連過年都很少坐在一處,如今竟然要見面了。
也不知那一位的來意,但願她不會惹怒了陛下爺。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如若只是一般人背叛陛下,陛下還不會如此痛徹心扉,可那一位是陛下第一個深愛的女子,當年的皇后娘娘是如此天真爛漫,陛下捧著心給了她,可她去幫著娘家親手給陛下下了毒,雖說如今看來她也是被娘家陷害的,可錯已鑄成,那裂痕如海,陛下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她的。
吳英心懷忐忑,臨走前帶走了女內司,路上側面敲打了一番皇后的來意,可這位女官嘴巴緊得很,只管以笑容面對他,不吐露半句真言,吳英見撬不開她的嘴巴,只得讓她走了,他則去了正殿和蕭相他們說事。
半柱香後,皇后的鳳輦抬往了始央宮,這一路過去,驚現樹梢鳥兒拍著翅膀不斷尖叫之景,沿路看到鳳輦的人皆在確定皇后的座駕是往始央宮去的後,竟無一人能守深宮內苑不許奔跑的規矩,皆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全力狂跑往自己侍候的主人的宮裡跑回去報信。